正文 《黃帝陰符經》釋義(3 / 3)

強兵戰勝演術章第三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①一源②,用師十倍。三反③晝夜,用師萬倍。

【注解】

①利:指快利耳目,牽引神心的聲色名利等。

②源:根,因由。

③三反:是指眼(收視)、耳(返聽)、口(希言)。

【釋義】

用兵之術,故在審辨敵人虛實。目能視者,形於色也,耳能聞者,音與聲也。然則對方的虛實強弱目不及視,耳不及聞,唯有冥心靜悟,方可察知。目張則視馳,引神則凝於一方,耳聞則精散,導意偏注於一隅。既此,暝目不視,其神自然歸原。塞耳不聽,其意自然返本。師是開導、指迷、傳道、授業者。如目不外視耳不狂聞,心神專一,勝過用師十倍。再如在晝夜之間,專心致誌,精義入神,無有間斷,可以勝過用師萬倍。如瞽者,由聞聲之中善辯其來意。聾者,由視色之中善審其去向,是精氣彙集,心神專一之故。

《莊子 應帝王》日:“南海之帝為倏,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混沌。倏與忽時相與遇於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與忽謀報混沌之德,日:‘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當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混沌死。”耳目所能視聽的,口鼻所能嗅嚐的,身意所能感覺的,隻不過是片麵、局部、粗淺的事物之末而已。至於事物精微之奧理,萬化玄妙之本源,唯獨虛明的本來性體才能了悟。故老子日:“常無欲以觀其妙。”

目張則心機馳騁,耳開則精氣散發,以致神誌不能專一,性體不能純淨。欲了悟大道者,應閉目反觀內照,塞耳回聽天籟。如此方能心神歸一,“內外相通,心目內觀,真無所有,清靜光明,虛白朗曜,杳青冥冥,內外無事,昏昏默默,正達無為”。故老子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又日:“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由此可見,人如能將素日所妄貪的功利,絕淨一源,勝於用師傳授十倍。再如能跳出塵網,徹底斬斷六根,方能達到神氣專一,澄心靜慮,萬緣俱消。再如在晝夜中能致虛、守靜,無有間斷,勝過師授萬倍。

心生於物,死於物,機在日。

【釋義】

心之所動,欲貪物景,不知不覺,又被物景盜人死地,足“心生於物,死於物”。然則心之有此動機者,是因眼目能視之故,目開心動,心動神馳,追逐物景,迷於世情,紛擾靈根,不能常清常靜。欲修大道者,首先戒慎,目不妄視,冥目靜心。故老子曰:“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蓋是此意。天之無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

【釋義】

天地無親、無情,不分高低、上下、香臭、軟硬、剛梁、左右、前後、強弱,理窮者必變,物極者必反。更不論榮辱、貴賤、賢愚、尊卑、長幼、親疏、貧富、遠近。體道則興,背理則亡。故曰:“天之無恩。”

天無私艇,地無私載。雨露不偏施,不論山川、動植、長

短、曲直、胎卵、濕化、大小、多少,均獲日月照臨之恩,鹹沾雨露滋潤之惠,故曰:“而大恩生。”

陰陽消長,雷的震動,風的擾散,雨的澤潤,日的燥暖,萬物因之蠢然而生茂。故日:“迅雷烈風,莫不蠢然。”又如天以大道主生殺之機,不執斧鉞,不持刑拷,迅雷震威,匿名驚遠懼邇,不論賢人君子,或不肖之小人,皆畏懼而自修。

至樂性餘①.至靜性廉②。

【注解】

①餘:往來自如,變動不拘,不留不滯,不染不著。

②廉:性體圓明,不染一塵,湛然清澈,廉明清潔。

【釋義】

常人以為生活安逸,口得香味,形得美服,目得好色,耳得好音,富貴壽善者,是為至樂。有道者不然,則忍為性外的情欲之樂,並非至樂。至樂是無為自然,坦蕩平夷,性全圓明不虧,不妄勞心力,逍遙方外,“縱橫自在無拘束,心不貪榮身不辱。閑唱壺巾白雪歌,靜調野外陽春曲”。不貪不著,自在寬餘。故曰:“至樂性餘。”

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又日:“清靜為天下正。”《莊子 庚桑楚》中說:“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就是“水靜則明,平中準,定上下,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乎。”意即:“能拚眾緣,永除染著。淨掃迷雲無點翳,一輪光滿太虛空。慧風出自天尊力,掃除心界不遺塵。”即是後天的情欲全無,達到虛而至虛,靜而至靜,謂至靜。使本來的性體光明圓滿,故謂之“廉”。故老子日:“滌除玄覽,能無疵乎?”亦是此意。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釋義】

老子日:“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又雲:“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夫唯不爭,故無尤。”天無不覆,地無不載,雨露不偏施,故萬物皆賴。雷以動之,風以散之,日以暄之,雨以潤之,而得長之、畜之,是為“用之至公”。由此又能證果成真、位列仙班者,又是至私。本經所說的“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實乃治國、處世、修身之妙道也。

禽①之製②在氣。

【注解】

①禽:多以擒縱解,又以飛禽解。

②製:製服。

【釋義】

老子曰:“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養生之術,全在擒縱與製服氣,使氣與元神合一,神不離氣,氣不離神,神氣相守,合凝歸一,長生之道自悟,金丹不煉自成。三寸氣絕,立可喪命。又如飛禽善於操持並能製氣者,可以任意飛翔。相反,不善於製氣者,反而墜落。治國同然,固國、傾國者皆民,善於製服利用臣民者,可以興國。不善於利用者,可以喪國。常言道:“載舟覆舟皆水。”治國和修身,均在於擒製之術。生者死之根①,死者生之根。

【注解】

①根:是因、源之意。

【釋義】

老子日:“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吾有何患?”厚其生反而喪其生。人有身之後,因貪生怕死,故求厚養其身,縱恣奢溢,超常越分,以致禍患來臨,必喪其生。敞日:“死者生之根。”養生之術,亦以此為要訣。故《丹經》所論述的“心生性滅,心滅性現”,正是此意。

恩生於害,害生於恩。

【釋義】

恩害相生,禍福相因,理所當然。孩子蒙父母養育之恩而成長,如繼續嬌生慣養,就成為漂浪之子,成為一事無成的無用之材,這豈不是由恩生出害來了嗎?如父母對孩子自幼以人倫規範、天理物情的自然之理嚴加教育,使孩子動則成規,止則有矩,為人之楷模。如“襄螢”、“映雪”,如“負薪”、“掛角”“頭懸梁”、“錐刺股”。如此在貧窮苦難之中,不斷深造自己,當時是“害”,而終將成為輔國棟梁,人中龍鳳。這不就是由害中帶來恩嗎?這正如孟子所說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愚人以天地文理聖,我以時物文理哲。

【釋義】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拘泥於一隅,死守於一方,不通權達變者,謂之“愚”。日、月、星、辰、風、雲、雷、雨,是天之現象,故稱“天文”。河海山川,金石草木,是地之著表,故稱“地文”。天、地人及萬事萬物,雖參差不等,其運化之道,是統歸為一體,互感形成。如人類的社會民情澆薄奸詐,天道有感,必顯異象。地道亦然,必產異物。如人類真誠厚樸,天道必清明平靜,地上生物繁衍,五穀豐登。故老子日:“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過去還有鄒衍下獄,六月飛霜,齊婦含冤,三年不雨。荊軻刺秦王,因精誠感天,故有白虹貫日之兆。以上正是天、地、人萬事萬物統一運化、相為感應、互為形成的寫證。常言道:“國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物與物之間,人與人之際,交接相處,所產生的悲傷憂恐和喜怒哀樂,所形成的吉凶禍福、成敗盛衰,亦是互為影響、相互形成的,,

星辰順序,河海靜默,山嶽穩固,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時和歲稔,這是天地文理之順。星辰失行,四時錯亂,旱澇不均,河海不靜,山崩地裂,草木不生,饑年荒歲,這是天地文理之逆。愚人認為天地文理的順逆是天地造就、神聖注定的至理,不可改變,無法更移,故隻能生恐懼之心,反省自修而已。

君王體道,國綱大振,臣忠為民效力,民風淳厚,恭儉退讓,不相傷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政通人和,這是時物文理之順。君不修德,放蕩淫侈,奢侈不節,大臣貪權謀利,擅離職守,愚頑作怪,狂徒擾民,賊寇四起,盜劫滋生,這是時物文理之逆。而“我”認為時物文理順、逆是有原因的,並非既定的。《六韜 文韜 盈虛》中說:“天下熙熙,一盈一虛,一治一亂,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賢不肖不等乎?其天時變化自然乎?”太公日:“君不肖,則國危而民亂。君賢聖,則國安而民治。禍福在君,不在天時。”既此,沿著事物的形成,追溯事物形成的根源,隨天時應物情,是可以改變的。故老子日:“其脆易破,其微易散。”《周易 係辭》中說:“臣弑其君,子殺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猶辨之不早辨也。”意即:在事物未形成之前,能辨別清事物的動機,可以製止它的發展和改變事物未來的結局。例如:齊桓公如能辨清易牙烹子奉獻的不良動機,而能順聽管仲的忠告,焉能釀成身遭困死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