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人處傳來一聲:“是,四師兄。”
穀風莫名覺得氣氛壓抑,笑道:“徙禦,你太聽話了,叫你去做保鏢,不管你四師兄要工錢就答應了?”
“他這麼能吃,還敢問工錢?”顏曉棠不客氣道,要是能看得見,徙禦八成又紅著臉,曾經還以為經過穆遲遲那件事,他會變一變,沒想到更加出息了,人是隨時在著,但一年也見不著兩次麵,他來,他會吱一聲,他走,他也吱一聲,就這樣。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變化,顏曉棠需要人做事,其他人不方便的時候,徙禦就會主動出聲攬過去,做事還算妥帖,久而久之顏曉棠養成了使喚師弟的習慣。
即便是這樣,顏曉棠也覺得自己跟他們始終親近不起來,尤其穀風。
閑話了幾句,她把肩上貂鼠毛邊的披肩往頭上一罩,抱著胳膊便下樓去了,樓口六個彪形大漢紮手站著,一聽她腳步聲,頭也不回齊齊向兩邊讓開一步,並非故意,但他們那體格硬是踩出“嗵”一聲齊響,把二樓雅座裏飲酒的客人們嚇了一跳。
顏曉棠低著頭從他們之間走過,對樓裏穿金戴銀的客人們漠然無視,身體輕捷一轉,向樓下去。
有個穿青綢深衣,外罩黑紗袍的男子站了起來,衝她背影抱拳道:“這位小哥請留步。”
顏曉棠那打扮,實在公子不起來,這人也圓滑,改口叫聲“小哥”,倒也不算失禮。
顏曉棠回了下頭,披肩將眉目擋在陰影裏,叫人看不清,但露出的半張臉雖然不美,卻別有韻味,樓裏飲酒的多是輕狂文士,見了這半臉好幾個都站了起來,有心結交。
顏曉棠一抱拳,不等男子再說什麼便下樓走了,這男子被甩了個不冷不熱的臉,表情僵了瞬間,有他同桌的友人走到窗邊看,回身道:“樓下有人等他。”
旁桌有人道:“有人等,不至於連話也不能說吧?這也太”
小二上酒,聽到這裏插嘴道:“這位客人,小的鬥膽請您噤口,這是為您好。”沙洲而今最豪奢的店,哪一家不是當初落潮民開的?店裏的夥計多半知道商桔棟的師父師伯們都是什麼人,聽見了自然忍不住出聲阻止。
“為我好?”那客人戴著頂黑巾帽子,不必說,不是做官的就是王親,當下就要發作。
穿青衫的男子忙做了個手勢,等小二走後才坐到這一桌來,低聲道:“兄台好心為某不平,某在此多謝了,不過小二哥確是好心,兄台不知這‘四海鮮’的三樓,隻有落霞宮的真人們才能上嗎?”
“剛剛那下去的又不是落霞宮的真人,看年紀十幾歲罷了。”
青衫男子再將聲音壓低兩分道:“若我說,照萊府丞見著那小哥都不敢直腰呢?”
周圍豎著耳朵的客人全都吃驚了,有人問:“那到底是什麼人?”
這青衫男子表情略炫耀地說:“貴有一城,身份無人知曉。”
大家都不笨,立即明白能把身份隱藏起來的,都不是好惹的人,便紛紛轉移開話題,不再多說多問了,但是離開此地後會不會做調查就不一定了。
以穀風的修為,樓下的聲音全都進了他耳朵裏,他吞口酒道:“我們的身份越來越引人猜疑,希望顏顏盡早安排好,早一天離開這是非地,師父便多些安全。”
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徙禦的聲音:“二師兄請放心,四師兄叫我跟船,便是為的這件事。”
“哦?走海上麼?”穀風知道顏曉棠做事有數,但他擔心的,甚至都不在這個俗世裏。
徙禦道:“嗯,四師兄說知曉的人越少越好,船隊也不知道的。”
穀風一彈指:“連我也瞞嗎?臭小子!”
那邊“哎呀”一聲,有扇窗子被撞開,什麼東西翻了出去。
穀風歎口氣——找了五年,伯兮蹤跡全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四師弟肯走?他還真不信。
有人尾隨,這兩個月,每次到岸上來,悄悄跟蹤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都快料理不過來了。
顏曉棠站街邊撇嘴噴了口氣,她身後自以為悄無聲息跟著的人,立即被路邊一個賣瓜果的砸了一個瓜在頭上,並大叫著“你不買就不買,你還砸我的瓜!”給推搡到人群裏,然後飛快地,就有很多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人把他們圍了起來,這人即便舍錢也走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