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老者初見唐仁胡亂比劃,心中尚自存疑,直見唐仁此招心中方才大徹大悟,將竹竿擲棄於地,長歎道:“佩服!佩服!小兄弟,你的劍術造詣遠勝於我,老夫自歎不如,而且敗得心服口服。”

原來方才他那一招劍中無心無意,唐仁便不能以原法相克,但唐仁已知劍意所在,所以剛才使出的那三劍全然不屬任何招式,隻是順心而使,但老者隻要一出手,劍中一帶生意,唐仁方才的任何一劍均可置他於死地。

老者索然道:“小兄弟,你劍法遠勝於我,老夫無話可說,不過咱們約定的三招已過,你可猜出老夫的來曆?”

唐仁充滿自信,向老者拱手行禮道:“前輩便是昔日名震江湖的二聖之一,人稱‘劍皇’的段傲,段老英雄。”

老者滿臉驚奇,問道:“你……你怎會猜到是我?”已是間接承認自己的身份。

唐仁解釋道:“晚輩入屋之前,前輩曾以‘巨陽指’指法阻我,其實是源自雲南大理段氏一脈的‘一陽指’。”

段傲似乎極為不滿,冷笑一聲道:“哼!老夫自創的巨陽指遠勝一陽指,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段傲的巨陽指雖有其獨到之處,但畢竟過於威猛霸道,武學中有雲:“剛則易折”,因此也不能說是沒有缺陷;一陽指勁中充滿王者的仁和之氣,自有一種令人臣服的威嚴,兩者熟優熟劣其實難以下定論。

唐仁知這劍聖一向狂傲,所以也不與他爭辯,畢恭畢敬地將手中劍歸還,指著劍柄上的一個“傲”字道:“此外,前輩這柄傲劍其實早已說明一切。”

段傲將劍接過,看也不看隨手便將往日成名兵器往床底一扔,道:“沒想到是這柄破劍露了餡,你倒是見多識廣。”

唐仁見機不可失,連忙問道:“晚輩有心中尚有疑問,望請段前輩代為解惑。”

段傲笑道:“你可是要問我何以隱居此林之中?”

唐仁點頭道:“十二年前,前輩在武林中正是如日中天、人人景仰之際,不知為何會突然消聲匿跡,從此不見蹤影。”

“哎!”段傲長歎一聲,似是陷入回憶之中,精神頓時萎靡,突然間好像老上十幾歲,道:“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會折磨人至此,任他是再偉大的英雄豪傑,依舊是情關難過。十餘年前我與‘刀帝’蕭霸天情同手足,攜手共闖江湖,結果卻為了爭奪一名女子的青睞而鬧到兄弟鬩牆、兵戎相見的地步,十二年我們相約在西湖畔做一殊死決戰,決意分個高下,我因技不如人,不幸落敗,依照事前約定,隻能羞忿地隱居於此,了此殘生。”

唐仁不解,忍不住插嘴道:“以當年的聲勢研判,前輩的武功當比蕭霸天更勝一籌才是。”

段傲搖頭道:“他不知從何習得當年四少之一,西伶靈子寒前輩的‘血魔刀法’,我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不信你看!”說完將衣裾下擺一撩,讓唐仁瞧個明白。

“啊!”唐仁動容,輕稱驚呼,“怎會如此?”原來段傲的雙腿竟被齊膝斬斷。唐仁記得在魔蘭教的石室中,曾見過秘笈上有關“血魔刀法”的記載,由於刀法太過殘忍,當年靈子寒也隻使過一次,卻因誤傷友人而決定將之束諸高閣,立誓永不再用,沒想到卻讓蕭霸天學去。

段傲頹然道:“老夫已是一名廢人,想必此際那蕭霸天不但抱得美人歸,而且稱霸武林,所向披靡。”

唐仁搖頭道:“前輩,你猜錯了,十二年前刀帝和你同時消失,不見蹤影,至今仍是武林中一道無人能解的謎。”

段傲大惑不解,喃喃自語道:“怪了,怎會如此?”沉思好一會兒才道:“罷了,往日之事還提它做什麼?你走吧。”手一揮,便要驅趕唐仁離開。

段傲自床頭取出二物,一個是金質的項煉,下麵掛著一粒明珠,霞光四射,另一個則是一個鐵盒子,上麵鑲著一塊玻璃。

段傲道:“這兩樣東西放在此處也沒用,不妨就送給你,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唐仁正待推卻,段傲卻硬塞入他的手中,道:“這個項煉名曰:‘清心辟毒環’,掛在身上可防百毒、辟心邪,你在江湖行走須處處提防小人暗算,有此一物當可稍稍安心。”又道:“這個鐵盒子內有一個指針,無論鐵盒如何轉動,指針始終指向正南方,有了這個你便可安然出林。”

唐仁見此物如此貴重,便要力辭,段傲卻道:“我生平最討厭煩文褥節的客套話,你就免了吧,快走!快走!莫要誤了我午睡的時間。”說完躺身向內,不再理唐仁。

唐仁隻有拜謝,出了屋子瞧那鐵盒子上刻有“司南”二字,右邊下方還有幾個“奉旨監製”的字樣,知是禦用之物,心道:“好家夥,竟是宮中流出來的!”當下也不再久留,依方向往林外走出去。

唐仁快走出林外之時,忽聽有人喊道:“喂!拿龍淵劍的小子快點出來,你可別想獨吞啊!”

唐仁一楞,這才醒悟到拿著龍淵劍的不正是自己嗎?又聽那人大呼:“臭小子,你要是敢獨吞,我可要罵你囉,罵你一百聲的大混蛋,大混蛋、大混蛋……”呼聲不絕,響震山穀,仔細辨認正是日觀峰上那個徐如風的聲音。

唐仁朝他發聲處奔去,發覺那徐如風竟是用內家真力大聲喊叫,其實人還在數裏之外,唐仁心想:“哪有這種找人的方式?”

徐如風喊了將近二十聲“大混蛋”後忽又叫道:“兩位臭姑娘,瞧老子……”聲音倏止,唐仁欲知出了何事,便催動新練成的輕功“千裏不留行”,不多時已趕到現場,但見徐如風被兩位蒙麵人所圍住,正打得不亦樂乎。

隻聽徐如風一邊動手一邊亂罵道:“兩位臭姑娘,不!兩隻爛蹄子,你們再逼我徐某,小心我可要施出絕招啦!”

兩位蒙麵人完全不搭話,悶不吭聲地一輪猛攻,他有些招架不住,便道:“好,你們再不走,我就要脫褲子啦!”

身著藍衣的蒙麵人哇地一聲,險些哭出來,果然是位女子,聽她道:“你……你這個無賴,竟使這種下流招式,不跟你打了!”

唐仁一聽那聲音,竟是令他朝思暮想、魂縈夢牽的藍芳,心中不禁大樂。

徐如風知道詭計得逞,笑道:“不打就速速離開,我數到三,你們再不走我的褲子就要掉下來囉。”一麵說話一麵真的動手解褲帶。

不消說,另一位蒙麵人便是綠芳,還在猶豫間,徐如風已經在數:“一、二……”

二位大姑娘家終究臉薄,方要轉身離開,卻不巧與唐仁撞個正著。

徐如風瞧見了樂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跟大哥平分。”當下便與唐仁稱兄道弟攀起關係來。

綠芳及藍芳卻齊撲上來,一人使鞭一人使短刃,唐仁雖不願與她們動手,但也不得不舉起手中龍淵劍應付。

藍芳一怒,索性取下蒙在臉上的麵巾,露出嬌豔可人的臉龐,道:“可惡的臭小子,從頭到尾都在騙人,先是冒充受傷,又裝聾作啞,還糟蹋了本教的天蘭。”

唐仁心道:“我怎麼這樣倒楣?徐如風及藍芳都罵我‘小子’,難道就不能像前些天申姑娘稱我是‘少俠’般威風嗎?”

綠芳也跟著取下麵罩道:“小子,快將龍淵劍交出來。”

唐仁見她杏眼圓瞪,別有一番美豔風貌,還未答話,徐如風卻已在後頭喊道:“那是我們要平分的,怎可交給她?”

唐仁本看得出神,聽徐如風這一喊,心驚:“是啊,這劍若落入魔教手中,定是如虎添翼,後果將不堪設想。”便道:“不行,在下必須將此劍送返龍掌門手中,姑娘的要求恕難照辦。”

綠芳冷冷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處處與本教作對?難道就不怕惹來麻煩?”

唐仁道:“魔教找我麻煩當然不好,但若是天天派你們姐妹倆來找我倒是不妨。”

綠芳見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又忌憚徐如風在旁伺機而動,知道當下絕對討不了半點便宜,也不再多說廢話,便道:“妹子,咱們走吧。”唐仁及徐如風也不加阻攔,任她們離去。

藍芳還不忘回頭對唐仁大喊:“臭小子,今日之事暫且記下,將來定要叫你好看!”

唐仁心想:“我怎會忘了你?當然是無時無刻謹記在心。”

等二人走遠,徐如風嗬嗬大笑道:“好小子,幸虧你及時趕到,不然大哥可就危險囉!”

唐仁聽他又是滿口“小子、小子”的亂喊,便道:“哪裏,哪裏,方才聽聞大哥正要大施神功,小弟冒然出麵插手,當真失禮的很呢。”

徐如風知道自己方才滿口胡言亂語都讓唐仁聽去了,不由得老臉一紅,訕訕然改口道:

“小兄弟,剛剛實在是出於無奈才會出此下策,事急從權,你就別再取笑老哥哥了。”然後借故岔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說要送劍上山嗎?大哥陪你走一趟。”

唐仁見他前倨後恭,心中暗笑,也不推辭他的好意,兩人便結伴朝日觀峰走去,一麵走一麵交談,並交換了姓名,唐仁個性向來豪邁灑脫,徐如風亦是放蕩不羈的習性,沒想到竟十分投契,不多久便熟絡起來,一個稱“大哥”,一個改叫“老弟”。

談笑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嘯聲,聲音又高又細,徐如風喜道:“好極了,我龍發堂的兄弟已經到啦,唐老弟,大哥先失陪一下,你獨自上山吧,咱們待會兒見。”也不等唐仁答話,人一閃已在遠處。

唐仁見他人如其名,果然來去如風,留下自己一個人甚是無味,隻得踽踽而行,不一會兒登上一個土崗,往天際望去,隻見紅日將落,金霞映天,將整個西天染成通紅,有種說不出的壯麗,唐仁心道:“在此的落日已是這般眩目,如果到了日觀峰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正悠然神往之際,背後響起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再好好多看幾眼吧,否則以後恐怕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