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忽然一聲輕柔曼轉的聲音在刺耳的劍聲中響起,聲音是那那麼的柔和,那麼的甜美,令人心醉。

此人正是柳眉輕,她因憶起唐仁那奇怪的劍招,靈機一動想要助他一臂之力;隻聽她輕啟櫻唇,似歌似訴的唱道:“女兒意,英雄癡,吐盡恩義情深幾許,塞外約,枕畔詩,心中也留多少醉……”

這首曲子正是歌詠百年前武林一段曲折美麗,又充滿英雄壯誌豪情的故事,由柳眉輕唱來直是催人欲醉,回梁再三。

唐仁精神忽地一振,“劍意訣”一出,龍淵劍輕飄飄的舉起,就僅是那樣似不著力地一劃,原本伏龍陣渾合無隙的劍網竟被一分為二。

柳眉輕續唱道:“……磊落誌,天地心,傾出摯誠永不會悔……”

唐仁彷佛身隨歌舞,手中劍化出一道又一道交織的光芒,在劍陣中肆意地分開無數裂痕,在泰山派弟子的驚呼聲中,“伏龍陣”再已不成伏龍陣了。

峰上諸人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就在泰山派即將大獲全勝之時,誰也料不到這美得令人難以直視的柔弱女子,隻憑一陣優揚的歌聲竟使戰局產生大逆轉,完全改觀。

柳眉輕的歌曲已漸入尾聲,正唱到最後一句:“……他朝兩忘煙水裏。”時,唐仁劍上光芒鬥盛,但又立時黯淡下來,泰山派弟子無人手中有劍,每個人在手腕曲池處都留下一道淡淡的劍痕。

龍繼豪張大口不出話來,等他回過神時唐仁已走劍陣,拉扯著柳眉輕便朝山下走去。龍繼豪連忙喝道:“快追!”頓時峰上百餘人引起一陣騷動,一大群人前仆後繼,蜂擁而上。

唐仁見追兵將到,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抱起柔若無骨的柳眉輕,繼續往前狂奔。

柳眉輕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顫聲急道:“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唐仁毫不理會她的抗議,道:“胡說!後麵那群人根本蠻不講理,難道你想葬身於此嗎?前進還有希望,若是停下來就非死不可了。”

柳眉輕心裏一著急便哭了起來,唐仁聽入耳中卻是一陣心碎,趕忙安撫她道:“好吧!你快別哭了,等一下找到安全的地方我馬上就放你下來,事急從權,出於無奈,我絕非故意占你便宜的。”

唐仁不再多話,強自提起全身僅剩的一口真氣,用上新練成不久的獨門輕功“千裏不留行”急馳,隻是夜裏天色昏暗,他對泰山的地形又不熟悉,原本是打算往山下逃命去,誰知慌亂間跑錯了路,地勢又逐漸高起,不出半個時辰後,他才恍然驚覺,前麵已是一道斷崖。

唐仁在崖邊放下柳眉輕,滿懷歉意的對柳眉輕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竟將你帶到這條絕路上來。”

柳眉輕驚魂未定,又想起方才與唐仁的親密接觸,不禁臉紅耳赤,垂下頭來靜默不語。

唐仁也坐了下來,看著柳眉輕嬌羞的側臉,心想:“不過臨死前能有這樣的美人相伴,老天待我倒也不薄。”

這片刻的靜謐並沒有維持多久,不一會兒追兵已到,眾人喧囂之聲不知驚起多少夜鳥,唐仁似聽見人群中有人道:“那臭小子逃到日觀峰上去了,這下不怕他插翅飛去。”

唐仁心道:“日觀峰?自己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得見日出呢?”忍不住回頭望向猶是黑墨般的天際,隻在東方的雲層上略略透出針尖大小的白點,距日出不知還有多久。

龍繼豪一馬當先趕上峰來,一見二人獰笑道:“好!好!魔教妖孽,就讓你們斃命於此。”

唐仁見他直將自己視為魔教中人,也不願多費唇舌與他分辯,分後的柳眉輕卻急道:“你別胡說,我們才不是魔教的人。”說話中還帶有哭音,而且聲音細弱,若不仔細聽,還不太容易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龍繼豪自鼻孔中出冷哼,道:“若你們不是魔教中人,那這龍淵劍又是從何得來?”

柳眉輕一時語塞,楞在當場,隻得往唐仁這邊瞧過來,唐仁卻直視龍繼豪道:“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你都非殺我們不可嗎?”

龍繼豪道:“除非你交出龍淵劍,而且……”暗想,這小子劍法裏透著古怪,如不藉此機會除去,將來恐是禍患,心念電轉,又道:“而且自斷雙臂,發誓永不入魔教,這才有一條生路可走。”

唐仁聽他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也不動怒,隻是淡淡的回答道:“我早就說過,龍淵劍是要親自交還龍掌門的,況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易毀傷,自斷雙臂之事唐某恐怕是做不來的,至於永不加入魔教之事,我們本來就不是魔教中人,這話根本不知要從何說起。”

龍繼豪道:“好小子,冥頑不靈,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嘴硬,多說無益,你毋須再強辯,不如手底下見真章吧!”

唐仁道:“且慢?”

龍繼豪問道:“你還想耍什麼花招?”

唐仁道:“動手之前我還有一個要求。”

龍繼豪以為勝卷在握,索性故作大方道:“什麼要求,說吧!”

唐仁道:“能否容我再聽柳姑娘唱首曲子?”

龍繼豪回憶起唐仁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劍,不由得臉色大變。

唐仁無力的笑道:“你放心,我現下已是內力全失,再也無法使劍了。”

龍繼豪被道破心事,老臉不免有些掛不住,勉強幹咳一聲,掩飾道:“嗯……就算你還能夠用劍,我堂堂泰山派豈會怕你不成?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別讓江湖上的朋友說我逼人太甚,答應你的要求便是。”

眾人剛才都聽過柳眉輕的歌聲,這下更是豎直了耳朵,準備凝神諦聽,日觀峰上頓鴉雀無聲。

柳眉輕臉皮薄,尚在猶豫當中,唐仁回頭對她慘然一笑道:“柳姑娘,唱吧!從今之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聽到呢?”

柳眉輕聽他這麼一說,心中一陣酸楚,明澄的眼眸已泛起一層霧氣,對唐仁道:“你不要這樣說……”終究鼓起勇氣,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中從唐仁身後步出,又道:“我唱就是了。”

隻聽她開口唱道:“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這正是唐朝詩人白居易所作之“長恨歌”,曲中描寫唐玄宗與楊貴妃之間一段淒楚動人的愛情故事,如今由一個眼中帶淚的美麗女子唱來,直教峰上諸人為之掬一把同情之淚。

柳眉輕唱道:“……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暖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眾人已是聽得如癡如醉,再聽她唱至:“……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集一身……”彷佛大家均已忘身何處。

又唱道:“……六軍王發無奈何?婉轉蛾眉馬前死……”令人迷醉的歌聲早將峰上劍拔弩張的殺氣完全撫平。

不知多久,終於唱道:“……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眾人恍如大夢初醒,啞口無言,連個“好”字都說不出來了。

此時東方已然透白,一絲金芒正自雲隙間刺穿,唐仁站起身來向柳眉輕長身一揖道:“能在死前聆聽姑娘天籟之音,在下再無憾。”又麵向龍繼豪道:“時候到了,動手吧!”

龍繼豪一揮手,數十名泰山派弟子又圍上,全將劍尖指向唐仁,隻待龍繼豪一聲令下,就要將他萬劍穿心。

唐仁再度拔劍,劍尖直指天空,猛地幻出萬丈光芒,原來已是日出時刻。

龍繼豪低喝道:“上!”數十把劍化為數十道流星便往唐仁心窩急刺。

就在這一刹那間,一輪挾著萬丈金芒的太陽突然自雲後躍出,無數道光輝瞬時照亮大地。

唐仁見狀,心中彷似受到無限的衝擊,就像夢囈般緩緩將劍揮出。

不可思議的奇跡竟又重現,唐仁這最最平淡、也是最最無力的一劍,卻在輕描淡寫的一揮之下,原本數十道朝他急刺而來的長劍,全都同時“鏗”地斷而二截。

觀戰的眾人一起發出驚呼,其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歎息,這小子究竟有什麼魔力,居然能夠一劍削斷數十名泰山派好手的劍。

忽然又有一聲大呼自峰下傳來:“大家快住手!”聲音山穀間回蕩,直震得“嗡嗡”作響,眾人回頭往山下瞧去,隻見四道人影自峰下往上急奔,隨後的十丈外另有七道人影以毫不遜色的速度正苦苦追趕。

在眾人的注目中,不多久那數道人影已奔至近處,仔細一瞧在最前麵的正是徐不風,後麵緊跟著的三人卻是從未在此次大會中露過臉的陌生人。

而再更後麵的正是少林四大護法及武當三子,眾人心中一檁,心中尋思道:“敢情這七位武林高手的輕功速度竟不及前方的四人?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徐不風一到也不打話,奮力排開人牆往唐仁處走去,龍繼豪忌他武功厲害,不敢出手擋他。

徐不風,極其關心的問道:“唐老弟,有沒有受傷?”

唐仁苦笑回答:“徐大哥,你要是再晚來半步的話,恐怕就要麻煩你替我收屍嘍!”

徐不風回身正要發作,為唐仁出一口鳥氣,少林四大護法等人已經追上。戒空大師連忙打圓場,道:“阿彌陀佛,誤會!這一切全是一場誤會!”

龍繼豪道:“大師,他明明奪去本派龍淵劍,而且還在這裏傷人,怎會是誤會?”

戒空大師揮手製止他道:“唐少俠好心將劍送回,我等豈可恩將仇報?”又向唐仁道:“唐少俠,方才之舉純屬誤會,尚祈見諒,現在就請少俠移駕,前往養氣閣一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