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也未能把父母和有高貴氣質的祖先們的優秀品德都承繼下來,也未能避免其一係列缺點。她沒有姐姐漢納那麼耐心,沒有弟弟約翰那麼堅定、持久。她有時任性,大部分事情,做起來都很輕鬆、容易;而難做的事、或費時較長的事,她沒有耐性。但不管有無其他另外的東西,蘭德爾農場有自由。孩子們在那裏成長、勞作、打鬧,有什麼吃什麼,哪裏能睡睡哪裏。他們相親相愛,非常敬愛父母,但又不顯示出非常熱烈的感情。一年有九個月,孩子們自己上學受教育,我行我素,各行其是。
這種方式的結果,使得漢納隻能憑借外力發展。她吃苦耐勞,單調、乏味,局限性很大。然而,麗貝卡顯然隻需要空間在其中發展,需要語言知識來表達自己。她成長、成長、成長,形之於內,而發之於外。她具有的這種或那種力量,好像與生俱來;它不停地運動,無需平日的鞭策,自動運轉,朝向誰也說不清的方向。至少,麗貝卡本人是說不清的。展現她創造才能的領地小得可憐。迄今,她展現過的隻是,某天把玉米麵包上的雞蛋留下來,另外一天把麵包上的牛奶留下來,看它們有什麼變化。她把範妮的頭發,有時從中間分開,有時從右邊,有時從左邊分開。她同孩子們一起玩各種有趣的遊戲;有時,她把喜愛的書上的、或杜撰的、或曆史人物搬上舞台。麗貝卡總是把她媽媽和全家逗得樂嗬嗬的,但她並不算是真正重要的人物。雖然大家認為她活潑靈巧,行為表現超前於她的實際年齡,但無論如何,她並無優越的地位。奧裏莉亞對天才,通過已故的洛倫佐·德·梅迪西這一先例,已深有體驗使得她對具有樸素、普通常識的人,更加欽佩羨慕。這種品質,應該承認,在麗貝卡身上,有時似乎明顯地極為缺乏。
要是奧裏莉亞有如此的閑暇享受偏愛的話,那麼,漢納是媽媽最寵愛的了。一個單身母親,不得不以每月十五美元的收入,供養七個孩子;給他們以衣食,是很少有時間認真仔細地對孩子們審視區分的。但是,漢納十四歲時,便立即成了她媽媽在處理所有問題時的同伴和合夥人。當奧裏莉亞在穀倉和田裏忙碌時,就是她料理家務。麗貝卡可以做指定的工作,如防止小的小孩傷了自己或相互傷害,喂養家禽、剝草莓、洗碗碟等,但她被認為不夠負責。而需要有個人依靠的奧裏莉亞,(有才華的洛倫佐,沒能讓她享有這份奢侈),就依靠上了漢納。
母親這樣的態度,其結果使得漢納的麵容,稍帶幾分憂鬱,舉止略顯嚴厲、尖刻。但她是個能自控、自我表現好、靠得住的孩子。這就是為什麼她的姨媽們邀請她去裏佛巴羅,讓她成為家庭的一員,享有她們在人世上優越地位帶來的各種好處的原因。自從米蘭達和簡上次見到孩子們後,好幾年已經過去了。她們很高興地記得:會見時,漢納一句話也沒說。就為了這,她們邀請她來此做伴。可麗貝卡呢,她卻把約翰的衣服套在狗身上。要她讓三個小些的孩子作好吃飯的準備,她卻把他們按在抽水機下麵,使勁地梳洗、拍打,把他們的頭發梳得平平的,然後把他們帶到餐桌旁。三個人的頭濕淋淋的,油光可鑒,一副狼狽相。看到這種窘態,她們的母親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麗貝卡的黑頭發,通常從前額平滑地分開,但在這種場合,她卻把它打理得像——恕我不得已而用一個獨特的名詞:“唾沫卷發”。那一小撮頭發,剛好垂在雙眉的中間。這種裝飾隻被允許展現了很短的時間;實際上,一經漢納提醒她媽媽注意,她就被送進隔壁房間,把頭發重新理好。可出來時,她卻打扮得像個基督教徒。可能,她對媽媽的命令,隻有字麵的理解;她盡力在有限的兩分鍾之內,把自己的發型設計得像極其虔誠的教徒那樣。如果說,這副模樣不像第一次那樣令人吃驚,也達到了同樣新奇的效果。麗貝卡這種滑稽、古怪的舉止,完全是因為緊張、氣憤所致。這種情緒的引發,源於米蘭達·索耶小姐態度的僵硬、冷酷和嚴厲。
磚屋裏兩位嫻靜年長的姐姐收到妹妹奧裏莉亞的來信,信上說:近幾年來,奧裏莉亞離不開漢納,她不可能來了。但麗貝卡,一待準備就緒,即可前來;又說,對應允小孩前來,由衷地感激。正規的教育和教堂的恩典,以及索耶家庭的影響,無疑將會造就麗貝卡,使她成人……兩位姐姐對麗貝卡記憶猶新,收到來信,委實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