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瑰麗色流,噴射絢爛文藝樂章 (1)(2 / 2)

與和者數千人的《下裏巴人》相比,《陽春白雪》無疑是曲高和寡的,而那些真正的詩人也具有與《陽春白雪》一般無法排遣的孤獨。對詩人來說,孤獨是原因,也是結果。當他們用繆斯的眼神俯瞰奧林匹斯山下的芸芸眾生時,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與眾生已相隔太遠,而他們擁有的不過是繆斯的眼光,卻未曾獲得神靈的身份,他們的肉體還在凡塵,他們隻能像蝙蝠一樣,在夾縫中咀嚼、享受孤獨。

心高氣傲的陳子昂經曆了世事的變遷,登上幽州台時,他所感到的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孤獨和悲哀,因而寫下了名傳千古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仰望藍天,俯視大地,在這廣闊無限的天地間,一種寂寞與孤獨包圍著他,這種孤獨從遠古來,向未來去,它與永恒的時間和空間一起,永久地存在著。這孤獨劃破了時間的障壁和空間的阻隔,伴隨著陳子昂的涕淚,肆意地充斥於一千多年的時空中,化為無窮。即使到現在,很多人聽到這首詩時,還會噙著和他一樣的眼淚。

習慣了孤獨的李白,一直將空中的一輪明月當做最好的朋友。在遊山玩水時,有“一夜飛渡鏡湖月”;在朋友離別時,有“峨嵋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在隨軍出征時,有“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在思念家鄉時,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在一個沒有人陪伴的夜晚,嗜酒的李白再次想到了“月亮”這個最好的朋友,“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月亮,用單純靜穆的眼光看著這個喧囂的世界,身後的影子,雖很活躍,卻也隻會跟著人的腳步亦步亦趨。雖有三人之眾,李白還是孤獨的,三人其實都隻是他自己而已。

孤獨,是一種永恒,它與人類如影隨形。而對於永恒的體味,有一個詩人給出了最好的答案。《全唐詩》中隻收錄了兩首他的詩,史書裏也鮮有他的記載,但他僅存的兩首詩中的一首,造就了一個詩歌的傳奇,詮釋了永恒的深義。他就是張若虛,這首詩就是《春江花月夜》。這首詩已經超越了“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境界,它不僅是靜止的畫,還是流動的鏡頭,展現美景的同時,會引發一些令人驚異的思索。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與陳子昂“獨愴然而涕下”的剛烈不同,與劉希夷“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悲觀相異,張若虛麵對永恒,選擇是的淡定與從容,他用“人生代代”的蜉蝣瞬間達到了“年年相似”的永恒。他明白,所謂永恒,就是那一瞬間的真情,是“何處相思明月樓”;所謂永恒,就是組合起來的瞬間。於是,當別人還在傷春悲秋時,張若虛已將瞬間化為了永恒:用力抓住當下的一絲一縷,便已掌握了永恒。

歡喜、悲傷、幸福、孤寂,無一不是永恒。在這個文化繁盛的時期,詩人們用他們澄澈的心,與自然、與人世親密接觸,靜心傾聽花朵悄然開放的聲音,用心感悟花朵默然凋謝的歎息,永恒便常駐於他們心間。唐詩讓人們聽到了心靈的聲音,唐朝讓人們體味到了靜謐的魅力。

情致宛曲的浪漫傳奇

“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韻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征痛黃泉,皆君所至。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久病的霍小玉聽到李益前來,如不藥而愈般出現在李益的麵前。她用最後的力氣說出這段讓李益後半生終日不得安寧的話後,將手中的酒杯擲於地上,幾聲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後,便氣絕而亡了,丟下愣在一旁的李益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也曾真心喜歡過這個嬌弱可人的女子,他也曾毫不猶豫地舍她而去,如今她卻以這種方式退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且還留下了“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的詛咒。這樣的一段感情,對李益而言,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對於唐朝的文學而言,無疑是極大的一種幸運。

這個故事出自於唐代蔣防的《霍小玉傳》。此類的故事在中唐之後興起,逐漸發展到了絢爛之境,這類文學形式叫做“傳奇”。傳奇是一種傳錄奇聞的文體,實際上是已具規模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