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領馬老板考察的村子叫二十裏堖包。堖包是蒙語土丘的意思。二十裏堖包離營盤鎮恰好二十裏。大班長(這是幾個副縣長私下對縣長的稱呼)提出小康計劃,杜梅腦裏立刻就跳出二十裏堖包來。那是杜梅永遠抹不去的情結。
每次踏上這條路,杜梅心裏總有個東西拚命往外掙,像是一下子要飛出去,又像是害怕而逃避。杜梅捂著胸,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依然充溢了全身。
杜梅在二十裏堖包當過兩年代課教師。和杜梅一塊兒當代課教師的還有任曉明。兩人都住校,杜梅住辦公室,任曉明人住教室。任曉明很勤奮,準備參加高考,每天夜裏都要學習到十二點。那時沒電,任曉明點一盞油燈。杜梅十分佩服任曉明的執著,由佩服而生愛慕。任曉明比杜梅大幾歲,對杜梅很照顧,兩人相愛是自然而然的。每到半夜,任曉明學習疲倦,饑腸轆轆時,杜梅總要給他熬一小盆稀粥。那時口糧尚缺,夜宵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那份愛也算是飽經了風雨滄桑的。
次年春天的一個夜裏,杜梅有些難受,早早地躺下了,卻怎麼也睡不著。她一邊聽著屋外肆虐的大黃風,一邊琢磨明天給任曉明做一頓什麼可口的飯。一陣風沙襲來,辦公室的玻璃嘩啦一聲碎了。杜梅嚇得尖叫起來,任曉明旋風般跑進來。杜梅哆哆嗦嗦地點著燈,任曉明麻利地收拾了碎玻璃,撕開一個紙箱子將窗戶釘住。他回過頭時,眼睛一下直了,杜梅穿著三角褲站在地上。她沒戴乳罩,那對堅挺的乳房如兩隻美鹿,羞澀而傲然地望著他。杜梅相貌平平,可這對乳房實在誘人。任曉明的喉結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走過去。杜梅一步步退到牆角,沒有退路了,她駭然地盯著任曉明。任曉明先是用手托住那對豐乳,然後從下麵折上來想把它攥住,但他失敗了,他的手掌太小了。於是任曉明猛地噙了,孩娃一樣吸了起來。杜梅又疼又癢,她不知怎麼辦,腦裏發了洪水一般。任曉明把手伸到她的下麵時,她突然清醒過來,在任曉明的手上拍了一巴掌。任曉明抱住杜梅,慢慢滑跪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杜梅慌了,問你哭啥呀?任曉明說,我太喜歡你了,我一定要娶你。就是在那一晚,兩人發了誓,私訂了終身。任曉明口齒不清地說,我要娶你,就衝它我也要娶你。
杜梅說,我給你留著,我一定給你留著。
僅此而已。
秋天,任曉明如願考上了大學。第二年,杜梅離開二十裏堖包,調到公社廣播站。
廣播站在大院的東北角,是由庫房改建的。杜梅的宿舍就是辦公室,室內整天散發著一股黴味。站長老韓是個酒鬼,整日噴吐著酒氣。杜梅被各種氣味浸泡著,事業心卻和當代課教師時一樣強。每天上班前,她洗了又洗,抹了又抹,把廣播站打掃得幹幹淨淨。老韓邋遢慣了,杜梅打掃得這麼幹淨,他站沒處站,坐沒處坐。於是老韓背著手來回在屋裏走,嘴裏反複念叨著,你這是何必呢,你這是何必呢。原先廣播站冷冷清清,自杜梅來了之後,光顧廣播站的人一下子多起來,他們一邊和杜梅說話,一邊瞄著杜梅的乳房,恨不得鑽進去。杜梅又羞又惱。因為老韓總在屋裏待著,他們搭訕一會兒也就離開。人一走,老韓就數落杜梅,你這是何必呢,你這是何必呢。老韓向管文化的副書記告了一狀,說幹部們老去廣播站,影響工作。副書記很生氣,拍著桌子罵那些幹部是蒼蠅。副書記說這件事交給我,我就不信攆不走他們。副書記就來廣播站檢查工作。副書記一來,果然那些人就不再來了。那些人不來,副書記卻來得越發勤了。老韓叫苦不迭,常對杜梅說,這是何必呢,這是何必呢。老韓人醉心裏卻透著亮,副書記一來,他就粘著副書記胡說八道。老韓是一個四不管人物,副書記也隻有皺眉頭的份兒。杜梅很感激老韓,原先她很討厭老韓喝酒,現在不但不討厭,還偷偷給老韓買酒。副書記此招不成,便換了一個法子。副書記常寫廣播稿,寫完之後讓杜梅去他屋裏取,他還讓杜梅寫,並給杜梅規定了任務。杜梅寫完,要交他審閱。副書記以改稿為名,常常把杜梅叫去。那天改完稿,副書記送給杜梅一個筆記本。杜梅遲疑著伸手去接,手一下被副書記握住。杜梅紅著臉,小聲說別……副書記得寸進尺,先摸手,然後就摸住了乳房。杜梅心慌慌地掙紮著,她不敢喊。就在這時,老韓拍門向副書記請示工作。沒有老韓解圍,杜梅不知後果會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