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2)

杜梅在開門時就有了某種預感。她家的大鐵門上留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小門,在家裏可以朝外鎖門,若在外鎖門,大門和小門都可以鎖,可是從裏麵鎖外麵隻能鎖大門。現在,她家的大門上隻掛了一把鎖。杜梅開門時就想,薛大兵在家,他還鎖門幹啥?杜梅的疑惑閃了一下,便如一縷輕煙蕩去。

那種被人津津樂道的戲劇性場麵竟然真的被杜梅撞上了。

薛大兵和一個女孩在胡鬧。

杜梅愣怔了半天,怒氣才一點點兒泛上來。

那女孩也不過十七八歲,頭發一半黃一半紅,嘴唇血一樣紅,眼圈煤一樣黑,一看就知道是野雞。

薛大兵竟然把雞帶到了家裏。她,一個副縣長的家竟然成了雞窩。杜梅的身子漸漸哆嗦起來。

薛大兵有些慌神,那個小姐卻鎮定自若,竟然朝薛大兵要煙。薛大兵罵,要你媽的鬼,還不快走。小姐說你還沒付錢。薛大兵叫,你知道她是誰,她是副縣長。小姐聞言臉色一變,胡亂收拾了一下,逃掉了。

杜梅竭力控製住,沒讓自己歇斯底裏,可她的臉卻紙一樣白。

薛大兵說,你回來啦。

杜梅罵,你這個畜生,竟然把雞帶到家裏。

薛大兵辯解,我也是為你好,在外麵被抓住,罰款不說,還影響你的名聲。

杜梅握緊拳頭,試圖控製住哆嗦。她咬牙道,薛大兵,我看不起你。

杜梅回身要走,被薛大兵拉住。薛大兵涎著臉問,你要去哪兒?

杜梅吼,走開!

薛大兵說,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嗎?再說,這也是你特批的呀,你不是讓我帶小姐回家的嘛。

杜梅罵了句無賴,推開薛大兵。

薛大兵追出來,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杜梅已經冷靜下來。她平靜地說,我不會自殺,我去單位,明天八點,你過來,咱們辦理離婚手續。

薛大兵說,不就這麼點兒事嗎?你的肚量也太小了。

杜梅決定在辦公室過夜。可她前腳進門,薛大兵後腳就跟進來了。薛大兵一臉的嬉皮相,我錯了,我改正,你饒了我吧,杜縣長。杜梅不理她,薛大兵就蒼蠅一樣,在她耳邊嗡嗡個不停。

公務員見杜梅屋裏亮著燈,敲門進來,給杜梅換了兩壺水。

杜梅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做法不合適。大樓裏住宿舍的挺多,薛大兵不在乎,杜梅不能不在乎。她狠狠剜了薛大兵一眼,起身出來。杜梅的身子存了氣,嗖嗖地往起彈。這一次,又輸給了薛大兵。

一進家,薛大兵的腔調就變了。杜縣長,你也太不體諒人了,誰讓你天天不著家,我寂寞呀。

杜梅太知道薛大兵的性子了。你逼他,他認一萬個錯也行,稍一鬆,他總要想著法子爭一爭。杜梅冷著臉,一言不發。她對付薛大兵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沉默。

薛大兵倒識相,嗡嗡幾句,也就打住。

睡到床上,薛大兵試探著觸摸杜梅的豐乳,杜梅拍了他一巴掌。薛大兵嘻嘻笑著縮回手,扭過身,不到兩分鍾就扯起了鼾。薛大兵睡覺的速度令人吃驚,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杜梅和薛大兵正好相反,薛大兵睡得越死,她越要失眠。杜梅覺得自己的婚姻正在往死胡同裏走,她曾好幾次起過離婚的念頭,可每一次總是顧慮重重。若不是在這個位置上,她早就離了。可若不是在這個位置上,說得再透徹一點,若她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薛大兵也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杜梅冷靜地回顧自己和薛大兵的婚姻曆史,發覺薛大兵變態是隨著她職位的不斷升遷漸漸形成的。薛大兵一方麵因她的職位不得不卑微、順從,另一方麵卻因此耿耿於懷,用變態的手段尋找平衡。其實,在家裏杜梅從來沒擺過副縣長的架子,倒是薛大兵一直隔著距離看她。

人一過三十就開始總結自己的過去了。杜梅就是這樣,可每次回想,她總是一臉的茫然。杜梅不知如何定義自己的過去。

想了大半夜,早晨起來,杜梅的眼睛有些浮腫,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她拍拍臉,便去了單位。不管心裏裝著什麼事,一走進大院杜梅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以一個女副縣長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麵前。杜梅的化妝品都很廉價,而且從來不用口紅,她的形象主要是精神狀態。

老戴已在門口候著了。老戴擠出一臉皺巴巴的笑,和杜梅打招呼。杜梅忽然就想,老戴麵相老實,其實城府深得很。杜梅掏鑰匙時,老戴似乎很隨意地說,杜縣長的手機一直關著吧。杜梅唔了一聲,說手機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