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許久後，方明平靜了下來，緩緩的抬起頭，眼神渙散無光。“殺了你。”最後他輕輕的說。
“嗬嗬嗬嗬，其實我是開玩笑的啦，是一股番茄味，不是血腥味啦。”女孩輕輕的把手放在方明肩上，微笑著說。
出籠的惡魔在大地的邊緣墜落，傾巢的蛇群如潮水般退去，渙散的眼神又重新聚集，世界再次平靜了下來。
她蹙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看方明：“你剛才的表情好嚇人，一點兒都不像我弟弟那樣可愛”
“沒你弟弟可愛？”方明默默搖頭。我怎麼沒你弟弟可愛了？等等，不對，該點頭。方明點頭。
“嗬嗬嗬？”女孩把手往方明頭上一抓“現在可愛多了，像個小孩子。”
方明一陣臉紅。不說話，當然也跟他本來就沉默寡言有關，不過聲音高低還沒把握好也是一個原因。方明一般說話聲音較低，但有時陡然拔高，所以盡量不講長話。
“不說這個了。”她繼續道，“你很喜歡吃番茄麼？”
“恩”方明點頭，他不知何時起就喜歡吃一些紅紅的東西，昨天他還用那折刀切了一個番茄。
她把微笑略微一改。那微笑一忽消失，又很快轉回。方明的臉仍火辣辣的，他知道很少人會有這種愛好，畢竟番茄很難吃。。。。。。
“你應該換個發型，再留長一點兒，用發膠讓頭發東一條西一縷立起來。可能的話，真想這就給你弄弄。肯定像個搖滾歌手。說實話，我是美容師。”女孩又開始大量起方明的頭發。
方明點頭，努力裝著成熟一點，喝了口茶。自助餐廳裏靜悄悄的。沒放音樂，不聞語聲。
“不喜歡說話？”她單手托腮，以一本正經的神情問道。
方明搖頭：“哪裏，沒那麼回事。”
“感到困惑什麼？或者說有什麼難處，說出來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幫你”
方明再次搖頭，他可不想像剛才一樣把吃番茄的秘密告訴別人了，所以他不會說出怎麼找媽媽的難處。
女孩把三明治拿在手上。番茄醬三明治。做出無法置信的表情，蹙著眉頭。
“喂，吃這個嗎？什麼草莓果醬三明治，從小就是這世上我最討厭的東西之一。”
方明接過，免費的吃的怎麼可以不要？悶頭吃了起來。而女孩卻隔著桌子看著方明把番茄三明治，吃光吃完。
“求你一件事……”她突然說。
“什麼事？”
“坐在你旁邊座位坐一直到上海可好？一個人坐心裏總好像不踏實。擔心莫名其妙的人坐到身旁來，睡不安穩。買票時聽說是一個個單座，實際上車卻是雙人座。到高鬆前想多少睡上一會兒，看樣子你不像莫名其妙的人。怎樣，可以麼？”
“礙事倒不礙事。”方明應道。
“謝謝。”她說，“人說出門靠朋友，是吧？”
方明點頭。好像在一個勁兒點頭。可方明又能說什麼呢？
“往下是什麼來著？”
“往下？”
“出門靠朋友的下麵。下麵接的什麼？想不起來。我語文以前就差勁兒。”
“人間靠溫情。”方明照著自己在圖書管看的書上的話，說了一遍。
“出門靠旅伴，人間靠溫情。”她確認似的重複一遍，感覺上就像在用紙和鉛筆一字一句記下。“噯，這是怎麼一個意思呢，簡單說來？”
方明想了想。想需要時間。但她耐心等待。
“偶然的相遇對於人的心情是相當重要的——是這個意思吧？方明說。
女孩就此思考片刻，之後雙手在桌麵輕輕合攏。“的確是那樣啊。我也認為偶然的相遇對於人的心情是相當重要的。”
方明覷了眼表：七點半了。“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唔，是的。走吧。”她說，卻又沒有動身的樣子。
“對了，這裏到底什麼地方？”
“這——，什麼地方呢？”說著，她伸長脖子打量四周，一對耳環如熟透的果實受驚似的晃來晃去。“我也不大清楚。從時間上說，覺得該是上海的邊緣一帶。不過是什麼地方都無所謂。高速公路服務站這東西，說到底不過是通過點罷了，從這邊到那邊。”女孩朝上豎起右手食指和左手食指，其間約有三十厘米距離。“場所名稱任憑它叫什麼。廁所和飲食。熒光燈和塑料椅。味道差勁的咖啡。番茄醬三明治，無非我們從哪裏來和到哪裏去。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