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雙手捂著腦袋在地麵上翻滾著,他艱難地發出了一聲聲叫喊。我衝了過去,家中的仆人們也聞聲趕來。硫酸迅速地腐蝕了男爵的臉,之前那俊朗迷人的五官已經扭曲得模糊難辨,整張麵孔變得異常恐怖。

溫德小姐已經逃走,但並沒有走遠,她的狂笑聲也沒有停下來,一陣又一陣,如同暗夜的詛咒隱隱約約傳來。幾個仆人立刻跳窗而出,向著笑聲傳來的方向追趕過去。而我,本可以馬上離開,但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我留下來幫助處理男爵的傷勢,直到他的家庭醫生聞訊趕來,我才趕緊返回貝克街。

福爾摩斯疲憊不堪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臉色異常難看,想必是他的傷勢令他對今晚的行動感到力不從心。我向他講述了男爵的毀容經過,這是他所不曾預料到的。他感慨地說道:

“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是罪惡招致這一切。我早就預料到了他不會有一個完滿的結局,惡貫滿盈者遲早會接受末日的審判。”

說著,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本子,這正是他從男爵書房竊得的筆記,一本淫亂的日記。福爾摩斯說:

“溫德小姐一提到這本記錄,我就確信它會成為我們對付男爵的最強有力的武器。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盤算如何拿到這本筆記,我想到了幾個方案,包括由你拜訪男爵的時候趁機竊取筆記,但最終都因沒有十足的把握而被打消。直到那天我受到襲擊,這是一個機會,我想,可以通過報紙的誇大報道打消男爵對我的警惕。想要得到這本筆記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隻能在晚上通過牽製住他的注意力,我才有機會采取行動。你和你手中的名貴瓷器正是發揮吸引注意力的作用。為保證行動能夠順利進行,我找來溫德小姐與我一起潛入男爵的莊園,隻有她清楚那本筆記的樣子。可是,我沒想到她還隨身帶著硫酸。”

“幸虧你們速度快,那時他已經識破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是你派來的人。”

“你所爭取來的時間已經足夠。一會兒詹姆斯爵士就會來把筆記本取走,他將把它轉交給德·梅爾維爾小姐。盡管男爵已經毀容,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那個沉迷於感情的少女讀讀這本記錄。男爵相貌的毀壞,並不意味著將軍的女兒會順理成章地放棄這段感情,我擔心那位小姐會像對待一個殉道者那樣更加迷戀他的心上人,外貌阻止不了她情感的癲狂,我們必須讓她清楚地看到男爵的全部內心,這才會讓她最終選擇放棄。”

沒多久,詹姆斯爵士趕來,他耐心聽完事情的整個經過,不時發出由衷的感慨。在倫敦的社交圈,詹姆斯爵士很有聲譽,他樂於助人的美好品質令他獲取了無數真摯的友誼。正是這位彬彬有禮的爵士當初找到了福爾摩斯,請求他去阻止格魯納男爵的這樁婚事。但詹姆斯爵士隻是受人之托,這次案件的真正委托人並不是他,也不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將軍。我們這次行動的主顧是一個顯貴,詹姆斯爵士無法透露他的身份。隻知道,這位神秘的委托人是德·梅爾維爾將軍的親密朋友,他對待維奧萊特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

詹姆斯爵士帶走了日記和茶碟——茶碟也是那位主顧的家財——準備離開。我因有事,就同爵士一起出來。一輛馬車已在街上等候,爵士坐了上去。在馬車離開的那一刹那,爵士用他的大衣將車廂上的家徽小心地遮掩起來,借著微弱的燈光,我卻看得異常清晰,吃了一驚,便又轉身回房去找福爾摩斯。

這段故事已經過去10年之久,在我的第十次要求下,福爾摩斯才同意披露這段故事,他說現在已經不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