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不置可否。
金礦大王憤然離去,房間豁然開朗,福爾摩斯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無動於衷地安然吸煙,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我並不去打擾他,我在細細回味這位吉布森先生剛才的表現。老實說,就吉布森先生的性格來講,他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能不顧一切掃除障礙的人,在他與女教師的關係上充滿了讓人遐想的曖昧可能,而他的妻子正是他的障礙物,也許他和女教師的關係真如報紙上寫的那樣,是一種深度的曖昧。
再回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委托信,福爾摩斯和我都相信他對那位小姐的感情並不正常,這樣看來剛才他那不動聲色的自製之態就顯得很奇怪,他是動了感情的,而且是為了那個作為殺妻嫌疑人的女人。要了解真相,非得弄明白3個人的關係。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福爾摩斯,他也表示認同。
又坐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問道:“他會回來吧?”
“一定回來。聽!他的腳步聲。吉布森先生,請坐。”
金礦大王回來時的神色安靜多了。“我想通了,福爾摩斯先生,你有理由了解真相,但我發誓,它跟這件案子並沒有關係。我相信每個人在自己心靈深處都會有保留,有不願別人了解的部分,而你突然衝進去,猶如在一個習慣黑暗的屋子裏突然拉開窗簾,一瞬間刺眼的陽光會惹怒所有在黑暗中的人們,當然你的目的是好的,可以原諒你。好吧,你想問什麼?”
“我隻要知道你所感受到的事實。”
金礦大王冷酷的臉變得更加陰鬱了,他又一次陷入沉默。
那是一段漫長的回憶,他仿佛回到了過去的生活,向我們描述著這些年的種種家庭細節,我們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一直到夕陽西下。
據他描述,他的妻子名叫瑪麗亞·品脫,是亞馬孫平原上一個馬諾斯官員的女兒,他們在那裏相遇。品脫是個美麗熱情的女人,這個熱情奔放、敢愛敢恨、能燃燒一切的熱帶女孩完全不同於他之前所接觸的美國女孩,那時的吉布森也是一個熱烈英俊的青年,於是愛情悄然產生並瘋狂滋長。他們很順利地結了婚,但是幸福並不長久,幾年後,他們的愛情冷卻下來——這位事業不斷擴張的有抱負的青年開始意識到他和妻子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裏。
他開始冷淡她,試圖破壞她對自己單方麵的狂熱,但他並不成功,從熱情奔放的亞馬孫平原到安靜幽深的英國森林,她對他的崇拜一如既往。在他對家庭生活即將絕望的時候,鄧巴小姐來到莊園,很自然的,美麗優雅的年輕姑娘順理成章地填補了男主人空洞的精神生活,長期孤獨的心靈不可抑製地對她產生了某種強烈的依賴。
“我的事業充滿了鮮血和壓榨,我從來不是什麼高尚的人。我想到什麼就會去做,我想永遠留下這個女人,占有她,和她在一起。於是我告訴她,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會娶她,實際上這有困難,所以我想盡我所能讓她快樂起來。感謝上帝,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她徹底拒絕了我,幾乎辭職離開。”
“事實是她一直在這裏,直到事發。”
“她還有弟弟妹妹要供養,而且我發誓絕不再騷擾她。”
福爾摩斯的眉毛微提,顯然認為這個理由太過牽強。“這個理由並不充分。”他說道。
金礦大王看了福爾摩斯一眼,艱難地說:“還有一個理由。她知道我對她的重視,超過我生命中的其他一切。她希望能對我產生向善的影響。”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她知道一些我的事業。福爾摩斯先生,非常龐大的事業,涉及很多的人,在那裏我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一般我總是做一些不好的事,你知道的,企業鬥爭是很殘酷的,願賭服輸,我從不憐憫失敗者。但她不同,她深信一個人的額外財富不應該以更多人的破產饑餓為代價,她認為對我施加向善的影響可以為公眾做點好事。我想她是對的,於是她留下來,後來就發生了這件事。”
“對於這件事你怎麼看,你妻子是什麼樣的人?”
“剛一出事的時候,我太吃驚了,我腦子裏隻有一種想法。坦白說,我妻子是一個極端的女人,有著狂熱的愛,也有著狂熱的恨。她瘋狂地嫉妒我和鄧巴小姐的關係,盡管她知道我們是清白的,我們隻有心靈上的相互影響——但她就是嫉妒這種精神上的影響力,這比對肉體關係的嫉妒可怕一萬倍。真的,如果你看著她的眼睛,你也會膽寒的,那是怎樣一種來自靈魂深處、能夠燃燒一切的毀滅欲望。我想她狂熱的性格可能企圖謀殺或威脅鄧巴小姐——然後發生扭打,槍走了火,以致發生這樣的事,但鄧巴小姐完全否認發生過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