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吉布森先生到訪的聲音,這類毫無頭緒的對話戛然而止。在貝茨倉皇離去之際,他不止一遍要求我們為他保密。接下來各種複雜問題很快讓我們忘記了這個奇怪的小插曲,直到現在見到他。
這次他來帶我們去武器庫,我們跟隨他一路來到那個裝滿武器的房子,見到了房子主人一生因為冒險而積累的最豐富的成果。貝茨給我們看了那些排列著的各式各樣的武器,告訴我們,吉布森總會隨身帶把手槍以備不測,甚至,他的床頭也總是放著一支上膛的手槍。貝茨一直試圖讓我們懷疑吉布森就是這次慘案的真凶。
“他對她動過手嗎?”福爾摩斯隨口問道。
“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我聽到過他不留情麵地侮辱她,甚至當著我們的麵。”
我們離開了武器庫,一切似乎更迷茫了,除了那支手槍和紙條直接指向鄧巴小姐之外,似乎大家都在懷疑吉布森先生,我把這一想法告訴福爾摩斯。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顯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她衣櫥裏的手槍是對她唯一有利的證據。我第一次看到這點的時候就感到古怪,現在我更加覺得這是唯一自相矛盾的地方。如果你是一個女人,你試圖除掉你的情敵,當然你並不想自己為她償命,你會怎麼辦?寫信約對方見麵,然後舉槍射殺,一切都順理成章,但是你會在這一係列幹脆利落的行動完成後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嗎?你不覺得把手槍扔進橋下河水中讓它順水漂走更省事也更安全嗎?小心翼翼地帶槍回家去放進自己的衣櫥裏,這很讓人費解。既然犯罪是事先計劃好的,那我們有理由相信銷贓也必是事先策劃好的。”
“照你的觀點,我們現在麵臨一個巨大的錯覺,指向鄧巴小姐的證據如此明顯,或者說淺顯,這裏麵一定有問題,但你的觀點本身還有大量的疑問。”
“不錯,拿手槍來說,鄧巴小姐說她根本不知道。按照我們之前的假設,這些都是實話。”
我跟著他的思路,“手槍是被放到她衣櫥裏的,而這個人一定是那個給她栽贓的人,也就是犯罪的人。”
我們相視而笑,“這可是一條大有希望的線索,隻是有很多細節還需要鄧巴小姐本人來告訴我們。”
對話結束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沒有了光亮,案子的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我們立即雇車前往溫徹斯特去見那位傳聞中的鄧巴小姐。由於官方的手續還在辦理當中,當晚我們不得不在溫徹斯特過夜。
坐在車裏的時候,我們都被即將揭露的真相困擾著,無心留戀窗外醉人的田園風光,我們再次談起對這個案件的一些新思路。
客觀地講,到目前為止,我們得到了不少新的事實,雖然不足以下結論,但對於吉布森先生的懷疑基本可以排除,這要感謝我們見到的那位貝茨先生。盡管他一再明確地表達了對東家的不滿和懷疑,但他提供的信息讓我們發現了吉布森不在場的證據:槍殺發生在條子上約定見麵的時間,也就是晚上9點以後,那段時間男主人無疑是在書房裏度過的,沒有證據指明他在那段時間曾到過戶外。同一時刻,鄧巴小姐承認曾和吉布森太太在橋邊見麵,除此以外她保持沉默。也許隻有見到她才能解開疑惑。
第二天早晨,我們如願見到了這位傳聞已久的美人。她的確與眾不同,從一個男人的眼光來看,這絕不僅僅是一個隻有著美麗外表的女人,雖然隻是第一眼,但已經能夠隱隱感覺到那種溫柔的、堅韌的、會引人向善的強大精神力量,在她的內心深處,必定有一種純淨、高尚的品質在指引著她,難怪那位陰鬱沉默的金礦大王會認為她具有更為強大、正義的力量。
看到我們,無助和哀婉在她黝黑的雙眸裏一閃而過,如同籠中被捕的小鹿般沉靜、淒楚,但並無絕望。聽到福爾摩斯的名字,她的神色有了細微的變化。坦率地講,見到她之後,盡管還沒有語言上的溝通,但我已經相信了吉布森先生說的話,包括她和吉布森先生的純潔關係,以及那個當時讓她繼續留在莊園但外人聽起來覺得不可思議的理由。
對於她在法庭上的沉默,我們依舊不能理解。
“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個指控是荒唐的,我相信警方一定能夠盡快找出真凶,到那時一切都會水落石出。而且我並不認為我在莊園的工作跟這件事有什麼重要聯係,我的直覺認為這是一種巧合,直到後來事情越拖越久,我才意識到我和吉布森先生似乎已被人們誤解,我的嫌疑反而加重了。”
聽到這裏,我想這位高尚美麗的女人的內心世界一定充滿溫暖、美好和善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情況有多麼不利。
“鄧巴小姐,”福爾摩斯盡力讓自己冷靜地說道,“對於目前的情況,最好不要抱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用你最大的誠意幫我弄清真相。請你描述一下你眼中的吉布森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