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很長時間玲姐睡不安穩,她反複夢見她赤身**,街上的人朝她扔報紙的碎片,報紙的碎片堅硬鋒利,她嚇醒的時候渾身疼痛,把濕漉漉的汗水當成了鮮血。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為我找到了一個女朋友才告結束。有一陣子,玲姐忙著到處為我找女朋友,由於她堅持對方的條件之一必須是**(那時我正上大學三年級,還是個讓宿舍裏所有的同學都嘻笑不已的處男),因此她屢屢受挫,焦慮、沮喪。她一沮喪就要吃東西。吃了太多的東西,渾身的血都集中在胃裏,直到腦袋裏的血也被抽空了,她才會忘掉剛才為什麼事沮喪。
看見她撐成那個樣子,我心裏很難受,我對她說:“以後不能這麼吃了,這樣要成個胖姐了。”她說胖了才好,最好男人一看見她就遠遠躲開。我輕輕地抱著她,抱緊了怕擠著她難受。抱著她很舒服,她腰很軟,從領口冒出來的氣息很好聞。一會兒,她又問我:“我好像真的有點胖了,你不會嫌我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傻笑。其實她並不胖,隻是比較飽滿。玲姐看了我一會,我喜歡她看著我,腦袋略歪,眼睛黑亮,若有所思的樣子,天知道她想了些什麼,她輕輕地溜下沙發,跑到洗手間裏去把吃下的東西都嘔了出來。
沒幾天,玲姐又吃多了。我有她房子的鑰匙,我開門進去,看見她在吃東西,她像在夢中吃東西一樣,吃的是什麼毫無意識,隻是一下一下地往嘴裏塞。看見我站在麵前,她雙手撐住餐桌,才慢慢站了起來。看樣子得跟她談談找女朋友的問題了。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怎樣告訴她,我不需要她為我找女朋友。她應該也不需要。
現在也許能這樣分析:玲姐為我找女朋友,隻不過是在下滑的過程中想抓住點什麼,她不想看著自己掉下去。
我們剛認識的那幾個月,玲姐總喜歡用“下滑”、“掉下去”、“深淵”這些詞來描述我們的關係。還喜歡在我身上用“孩子”這個詞。好像把我當一個孩子,危險性就小一些。
我對玲姐說:“我不是一個孩子。”玲姐說:“你就是。”我說:“好吧,那我就是。”事實上,我早就不是。我相信,玲姐也知道我不是。我對長期保持這種遊戲性的的關係不是很感興趣,不過,經常順著她,因為這樣可以跟她親近一些,再親近一些。但玲姐經常推開我。有時候我又一頭紮進她懷裏,像一個孩子。她再推,我就說:“我是一個孩子。”玲姐瞧瞧我,說:“好吧,你不是一個孩子,該為你找一個女朋友了。”
我當時沒說話,心裏有點難過。我覺得玲姐是真的想把我從她的生活裏推出去,想用一個女孩隔開她和我。
好像就是從這時候起,玲姐真的行動起來了。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由於很不容易找到**,她常常失眠,暴飲暴食,把她自己搞成了那副可憐樣子。
有好幾次我想跟玲姐敞開談一談,談需要不需要她給我找女朋友的問題,但想好了的話,像是給強力膠粘在了舌尖上,出不了口。見我吞吞吐吐的,玲姐老以為她自己哪兒不對勁,又是照鏡子又是換衣服的,有一回還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把剛做好的頭發重做一遍,恢複成上一次我見她的樣子。
我想對玲姐說,除了她,我不想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但我知道,一旦見了麵,我還是說不出口。我想在電話裏對她說這些,但我覺得在電話裏也沒把握。如果那時能發手機短信,我相信那種交流方式會比較適合我,我會往她的手機裏發很多肉麻的句子。想來想去,我決定還是給玲姐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我有一會兒沒吭聲。玲姐的呼吸從話筒裏吹出來,灌進了我的頸子裏,仿佛把我想好了的話都吹走了。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談了。
玲姐喂了幾聲,我一著急,就直通通地對她說:我不在乎什麼**不**的,也不要你給我找女朋友,你再這樣幹,我就去找一隻雞。
立刻,我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有點想咬自己的舌頭。其實,我並不想拿“**”來說事的。那個話題,人們已經說得太不像話了。
玲姐在電話裏笑了一陣子,才對我說:“你又發什麼神經呀。”
玲姐又笑了,說:“好好好,我信。”
“知道你不信。反正不要你給我找。”
玲姐歎了一口氣,說:“你不要我找,你怎麼能事先知道人家是不是呢?”
“人家是不是,都不關我什麼事。”
“你以後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以後怎麼想,以後再說吧。” 我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說成了這個樣子,像是在假裝賭氣。
玲姐當然知道,我對未來的女朋友是不是**,還是有一點在乎的。我曾經說過,**,也是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之一。我們一起看過一部電影,新郎第二天早晨走出來,把染著**鮮血的床單晾到院子裏的曬衣繩上。我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儀式。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幹淨的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