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3 / 3)

現在回想起來,我實在是不該在這麼個話題上跟玲姐擰上勁。不管怎麼樣,她沮喪、焦慮、折騰,畢竟也是為了我。

玲姐停了停,說:“好好好,你以後怎麼想,以後再說吧,我才剛剛做上一點勁呢。”

“能不能不要忙這種事啊?”

我發現自己真有點上火了。這個電話不能繼續打下去了。她愛折騰就由她折騰去吧。

放下電話,我去街上走了很久。春夜的北京,空氣在發酵,細軟的風是那樣纏綿。我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也沒想。荷爾蒙忽然在身體裏奔騰起來了,我停下來,望著天空,城市上方的灰塵被燈光照得發亮。

有一瞬間,我忽然真的很想去找一隻雞試一試,那個念頭在大腦裏漂浮了一會,就給按下去了。想想自己也真沒用,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居然讓一個女人穩穩當當的拿捏住了,找一隻雞的說法根本唬不住她。她知道,我不完全是因為怕染上病,怕被抓,怕中圈套,一般男人怕的我也怕,但我更怕的是,女人神秘美好的形象在那樣一張床上徹底倒塌。

我打定主意把自己走累,走得疲憊不堪,再回去一頭栽倒在床上。一路上能碰到不少情侶,低語輕笑,有一對還靠著樹久久地擁吻,我忍不住走幾步回頭看他倆一眼,差點撞在另一對身上。

玲姐和我剛認識時還勉強跟我去街上走走,後來怎麼說都不肯跟我出來散步。即使出來,也盡往陰暗的角落走,還不讓我摟著她。有一次我強行牽手,她乘我不注意抽出了手,獨自往回走了。老實說,跟她長時間呆在屋子裏我有點難受。她有時候斜靠在沙發上抱著我,捏我身上的肉和骨頭,她喜歡聞我的氣味,我也喜歡聞她的氣味,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成熟女人特有的光澤和香味,完全配得上“性感洋溢”這個詞。但她不讓我對她做出進一步親熱的舉動。我不知道她是否清楚我很難受,但我知道,她應該也很難受。 雖然我比她年輕,比她閱曆淺,但我能感到這個36歲的女人有時候深陷在恐懼中,她是那樣害怕我對她做出一些親熱的舉動,又是那樣渴望我對她做出一些親熱的舉動。有一次我猛地翻過身,壓在她身上,她趕緊抓住我的手,哀求說:“你要嚇著我了,你要嚇著我了。”看見她臉上有陰影,我隻好滾下來在一旁老老實實呆著。我知道她下一步會有淚水,會有絕望,而那會讓我更難受的。

不久後的一個下午,給我介紹的第一個姑娘,終於出現在積水潭邊一家茶藝館裏。姑娘姓鍾,她在等我。我還在實驗室裏磨磨蹭蹭的。

頭天晚上,玲姐給我打了電話,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當時我又難過又生氣,也許還有點賭氣,就答應了。我覺得玲姐不需要我,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女人需要我的。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又覺得底氣不足。再翻一個身,又覺得沒必要妄自菲薄。翻滾幾次後,似乎轉出來了,才覺得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委屈和賭氣,太不成熟了,在這種事上瞎較勁,留下的隻能是後悔。實際上已經後悔了,雖然沒有打電話去取消見麵。

到了中午,玲姐打電話來確認過一次,天知道我又怎麼了,竟笑著問起了鍾姑娘的詳情,對人家很感興趣的樣子。玲姐一一告訴了我,我不知道玲姐在說鍾姑娘的時候,心裏怎麼想,我希望她有點酸酸地難過,可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混。

鍾姑娘是玲姐中學同學的同鄉的女兒,看看拐了那麼多關係,就知道找到這樣一個姑娘很艱辛。玲姐的同學姓孫,我在牌桌上見到過,我叫她孫姐,進牌出牌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連孫姐都發動了,我對玲姐的良苦用心實在不應當是這樣的反應。

下午下雨,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出門時,雨突然下大了,我希望越大越好,但玲姐已經到了實驗室樓下,我沒法子不去了。再想想這事,覺得去見見一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讓玲姐知道這種事對我來說,不是介紹介紹就能成功的,她也可以省省心吧。

在路上玲姐向我解釋,熟人介紹的知根知底,總靠得住些。我嗯嗯著,心中卻不以為然,而且相信她也不以為然。我覺得她那麼說,無非是找個由頭增加這次雨中相親行動的重要性而已。

到了積水潭地鐵附近,通往茶藝館的胡同正在翻修,的士司機不肯往前開,我們下了車。我注意到玲姐不時踩進積水裏,她打著傘,為了我的形象不給雨水澆壞,她半邊身子都淋濕了。進包間門之前,她還打開化妝盒掏出梳子發膠什麼的,在我頭上折騰了一番。

那個姓鍾的姑娘長得還可以,皮膚白白淨淨的,五官精精致致的,身材小小巧巧的——隻是看上去不大像個真人,我們走進去時,鍾姑娘像個蠟製的女裝模特一樣端坐在茶幾旁,總算是開口了,臉上才多了些活氣,但並沒有衝淡冷漠矜持。我問了她一些話,她都淡淡地回答了。她也問了我一些,我的回話很簡短、明確。雙方都明白沒必要多問了。我相信學化學的她已經拿準了跟我在一起,不會產生化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