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3 / 3)

我說:“我有什麼責任?”

玲姐冷笑了一聲,說:“你不用跟我嘴硬。兩個人鬥酒,一個死了,另一個該有什麼責任?老易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你有沒有責任會有人告訴你的。我這會兒累得要死,懶得跟你說了。”

說完玲姐砰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許可佳站在旁邊一直笑嘻嘻地看著我。我不知道她看出了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打電話的時候,我扮演的角色是什麼。

許可佳臉上的笑容像塑料花,真正的她就躲在塑料花後麵觀察我。她的目光像要穿透我一樣,讓我渾身不自在。她能從我臉上看出什麼呢?她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正在往下沉,不可能知道我的大腦裏正翻滾著玲姐跟老易在一起的種種情景。

許可佳後來去了我母親住的房間,跟我母親說說笑笑的。有幾分鍾,我聽見許可佳一個勁地問玲姐是我們家什麼表親。起先,母親說他們那一輩人的表親多得數不清,不想具體說。接著拗不過許可佳的纏問,母親就在我和玲姐之間編排了七大姑八大姨,其中,一個姑一個姨死去了多年。我暗暗吃驚,慶幸母親問我玲姐是哪門子表姐時,我沒有編故事騙她。

一個多月後,許可佳去我的家鄉小城旅遊了一次,順道打聽和查證了一下我家的表親。當許可佳坐著小船,沿著血脈的河網尋找那些通向玲姐的表親時,遇到了一個又一個斷流的地方。她兩手空空回來了。這是後話。

這天目睹母親被逼說謊的一幕,我心裏真是慚愧和煩惱不已。我真想走過去對許可佳說,我和玲姐不是表親關係,那又怎麼了,知道了這個要幹什麼。但一想到許可佳沒什麼錯也挺可憐的,再想到我曾答應過玲姐要在外人麵前保持表弟身份,我又開不了這個口。許可佳的父親是玲姐的上司,玲姐非常在意自己在單位裏的形象。不到不得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不應該撕破這一層薄紗。

突然,許可佳在母親房間裏大哭起來了。我走過去,看見許可佳趴在母親懷裏哭得渾身發抖。我問母親怎麼了,母親說:“不知道,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也可能是因為你不肯去她家裏吃年飯的事?她告訴過我,說她父親罵她真賤,還罵她媽媽真賤。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我有點相信了,從灶王節開始,許可佳就經常問我什麼時候去她家裏吃年飯,我都是胡亂找一些理由搪塞她。我知道她家裏的年飯因為我一天天拖下來了,並影響了她家親戚朋友安排年飯的次序。我有點內疚,擰了條熱毛巾遞給許可佳。許可佳擦幹了臉,把她家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昨天晚上,許可佳的母親問許可佳的父親,能不能請我父母和我一起吃年飯。許可佳的父親起先看報紙不說話,後來突然跳起來,一邊撕報紙一邊大罵。 聽到這裏,我心裏格登響了一下,覺得這件事不像是真的,即使是真的,許可佳也不是為這件事大哭。不過不管怎樣,事情都應該是因我而起。可我也沒什麼辦法。我又給許可佳擰了一次熱毛巾,除了擰熱毛巾,好像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麼。

母親把我拉到一邊,問:“要不你還是去吃餐飯吧?不就是一餐飯嘛,你又不是沒去吃過。”我直搖頭,對母親說:“現在我更不能去了。”母親說:“要不你不去,我跟你爸爸去?”我說:“你要是覺得合適你們就去。”母親沉吟了一下,說:“我要是覺得合適,早就和你爸爸作東請許家吃飯了。這事你沒個態度,我們不好出麵。”聽母親這麼一說,我多少有些放心了,我真擔心她會莫名其妙地衝到許家去,或者又去什麼館子裏擺上一桌。也許是我在前門烤鴨店那麼鬧了一場,母親心有餘悸,不然她才不會管我什麼態度不態度的。

這天下午母親安慰了許可佳好一陣子,具體嘰咕了一些什麼我不知道,我隻聽到許可佳後來笑了。送許可佳出門的時候,母親理了理許可佳的衣領,突然提到了她送許可佳的那隻耳環。母親問:“你怎麼總是不戴那隻耳環呀?是不是那隻耳環太老氣了不好看?”

許可佳看了看我,不停地笑。我也嘿嘿地笑。

母親說:“你們兩個笑什麼?那隻耳環樣式是老舊了點,可上麵的祖母綠,是貨真價實的祖母綠呢。鑲在上麵快一百年了吧,一點都不發暗。”

許可佳說:“啊,原來這麼珍貴!難怪小天弄丟了不敢告訴您。”

母親也“啊”了一聲,望著我。

我隻好把在許可佳麵前編過的一個故事,再編一遍。

母親皺了皺眉頭,說:“這孩子,總是這樣恍惚。丟了算了,改天給你買一副新的,新的樣式是要好看一些。”

許可佳也不推辭,衝母親笑了笑。母親要我送許可佳去打車,許可佳攔住了,說:“外麵有風,他身子還虛著呢。”她一跳一跳的很快就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