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就一點沒有聽說嗎?
蘇警己不解地看著白冰雪。她有些焦急,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他對她搖了搖頭。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你呀,人家都說那女人是你害死的。
蘇警己吃了一驚,我?我為什麼要害死她?
她說,因為你們是同學。
他說,是同學就要害死她嗎?
人家都在說,你以前追過她,人家不同意,你就懷恨在心。
蘇警己覺得這種說法十分可笑,胡說八道!難道你也相信這些?
我不信,白冰雪說,可是,人們都在說隻有你開過氯丙嗪。
不錯,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他顯然有些疲勞,他說,隻有我開過氯丙嗪,可是藥都是你看著讓薑仲季服用的,這你可以作證。
難道是薑仲季?
薑仲季?
難道每次我給他的藥,他壓根就沒有吃?
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怎麼,你沒有看著他吃下去?
她躲開他的目光說,我討厭他的樣子。
蘇警己在這個臨近清明的日子裏再度想起薑仲季,難道是他?接著他想起了那個曾經躺在太平間裏的名叫秋霞的女人。昔日的校園生活如春風一樣浩蕩而至,一件一件地從他的記憶裏滑過。夜晚降臨的時候,蘇警己來到了薑仲季的病房,薑仲季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蘇警己不想驚動他,但門的響動處使薑仲季扭過頭來,他用一種熱烈的目光迎接著他。他說,來,你來。蘇警己蹙了一下眉頭,猶豫著,但最後他還是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薑仲季轉過身一把拉住了蘇警己的手焦急地說,你看,秋霞的手出血了,警己,你快點想法給她止住呀。
蘇警己的手被薑仲季捏得生疼,但他沒有掙脫,他說,你為什麼不給她吃藥?
誰說我沒給她吃藥?我給了!我把藥一下子放進了她的藥碗裏,我看她睡著了,就放進她的藥碗裏了,那藥剛熬好,還冒著熱氣呢,我就把藥放進去了,誰說我沒有給她藥吃?
薑仲季的唾沫像毛毛細雨一樣噴灑在蘇警己的臉上,他看到薑仲季身後的牆壁被電燈光照得一片淡黃,他好象看到了秋霞躺在那片淡黃色的燈光裏不停地抽搐。秋霞死了,她死了……蘇警己看到有一股黃色的濃霧從薑仲身後的牆壁裏生出來,慢慢地空間裏彌撒。
九
蘇警己說,現在需要確診。蘇警己坐在棕色的藤椅裏對白冰雪和她的哥哥說,看來這不是一般的神經引起的,需要做一次CT。院子裏的空氣有些潮濕,走廊裏掛著水滴的冬青和鬆柏顯得特別精神。道路兩旁的麥田水汪汪的,從某個方向吹來的風夾雜著細雨淋濕了剛剛覆上黃土的墳頭。蘇警己在潮濕的空氣裏突然想起了母親和奶奶,由於其它事件使他忘記了去給母親和奶奶添墳。母親和奶奶在那片黃土裏等得太久了。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得黯然傷神。潮濕的天氣毫無理由地敗壞了他的情緒,這使他有些騷動不安。在救護車駛向錦城醫院的路程中他看著老人不停地隨著車身晃動著的痛苦的臉,突然喪失了對時間的判斷力,漫長的灰色時光讓他無法忍受。他站在長長的掛號隊伍的後麵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那樣的瘦弱,這個在潁河鎮赫赫有名的內科大夫在錦城這所龐大的醫院裏竟沒有一個熟人。在日常生活裏,他常常像一條被晾在陸地上的鯨魚,灰色的時光像一條長長的甬道使他看不到希望。在那甬道裏,他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有他一個人在那陰森而狹窄的甬道裏行走,一直到鄭楠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還沒能從那甬道裏走出來。
白冰雪驚喜地說,你怎麼來了?
鄭楠說,我昨天就回來了,本來上午準備回去,可是出來卻看到了咱院的車,怎麼,還沒有做?
白冰雪說,還沒有。
鄭楠把手搭在蘇警己的肩上說,你在這兒幹什麼?掛號?你也真是。鄭楠抬手看一眼手表說,上午做不成了。走,先吃飯。
蘇警己站在那裏沒有動。
鄭楠說,走吧,不就是做CT嗎,這事包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