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還有紅雨乘了大柳開的那輛車,老人和他的老伴及柳霞乘後麵開來的那輛車,老人擺手示意,讓我們先走。兩輛小車離開了別墅,通過雨山大街,開到了皖鞍大酒店。酒店宏偉壯觀,富麗堂皇。下車後,大柳徑直地把我們帶到了二樓的《太白軒》包間,兩位禮儀小姐彬彬有禮地攙扶著二位老人上了二樓。《太白軒》寬敞明亮,布置得古樸典雅,兩套紅木沙發分別放在南北兩側,靠西擺著彩電音響,旁邊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景瓷大花瓶,花瓶上有李白《舉杯邀明月》的圖案,東西牆上是碩大的玻璃窗戶,地中間擺著一個帶有轉盤的十人餐桌,座椅也是紅木家具,南北兩麵牆上各掛著一幅字畫,都是李白的名句。南麵牆上的字畫是:“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北麵牆上的字畫是:“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大家坐定後,大柳動手打開了一瓶“口子酒”,並親自給每人斟了一杯,舉杯對我和老伴說:“老哥、嫂子、還有紅雨,今天難得和你們相聚,咱們先幹了這一杯!”並對兩位老人和柳霞說:“你們也隨便喝點。”大家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相互碰杯。也許是高興,我和大柳一飲而盡。大柳攤手指著餐桌上的菜肴說:“先吃點菜,咱們慢慢喝。”隨手又在我倆的酒杯裏斟滿了酒。我吃了一條醬色豆腐幹。大柳問我:“這豆腐幹味道怎樣?”我說:“好吃!好吃!”大柳說:“這是馬鞍山的特產,名叫采石幹,暢銷南方各省,還遠銷東南亞各國,走時給你們帶上一箱。”話音剛落又把酒端了起來:“來!頭一杯酒是歡迎老哥你們到來,盡小弟地主之誼。這裏再敬老哥一杯,是友誼,是思念,嫂子和紅雨也端起來,咱們一同幹了。”他這麼一說,一切都在酒杯中了,我和大柳又是一飲而盡。緊接著熱菜一道道地上來了,幾乎都是海鮮,做工十分考究,菜名也典雅有趣,色香味樣樣俱全。其中有甲子拜壽、龍蝦戲荷、河蟹獻膽、銀蛇盤垣、金蛙繞步、貴妃沐浴、泥鰍翻浪、春江鴨暖,真是一桌美味佳肴。大柳說:“你們隨便吃,還有幾道菜馬上也就上來了。”說著叫服務員另拿了六個高腳杯放在一個碟子裏,並一一把酒斟滿對我說:“咱們還是按海石灣的規矩上個塔爾寺。”我知道這個塔爾寺的規程,一上一下共要喝四十二杯酒,沒有酒量是上不得的。何況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和二十年前相比,就忙對大柳解釋說:“我已患了糖尿病,按醫生的囑咐。是滴酒不能沾的。”大柳將信將疑,再三要喝,我也婉言拒之。這時老人插話說:“糖尿病患者就得忌酒。”大柳聽了也就罷了。大家邊吃菜,邊拉家常。席間大柳的嶽父向我們述說了他的革命經曆,也對時弊作了一些評論。“六十年代端起碗來喝清湯,放下筷子唱親娘;現如今,端起碗來吃肉,放下快子罵娘。”並說他也是糖尿病患者,已有三十多年的病史了。還談了他控製糖尿病的親身體驗。按老人的話說。概括起來就是“二十字方針”:穩定情緒,調整飲食,注意鍛煉,節製房欲,藥物相輔。三十多年來,他就是按這“二十字方針”抗病養生,活到快八十歲了。他再三叮嚀我,按這“二十字方針”試試,絕對有益無害。
午飯後,兩位老人和柳霞坐車走了。大柳把我們安排在酒店的客房休息。下午四點鍾,他親自開車,拉我們去太白樓和采石礬遊玩,按他的話說“不然就是沒來過馬鞍山。”
我們領略了馬鞍山的旖旎風光,六時許又回到皖鞍酒店,大柳的夫人和柳霞在那裏等候我們。晚飯後我們同到午休時的那個房間。房間的茶幾上擺滿了水果、瓜子、飲料等,還擺了兩盒紅塔山香煙。在非常歡快的氣氛中,我們暢談了四個多小時。從海石灣談到馬鞍山,從大通河談到揚子江,從五泉山談到中山陵。二十五年的風風雨雨,二十五年的酸甜苦辣,家事國事天下事無所不談,無話不說。
大柳,名叫柳寬,畢業於一個很有名氣的建築工程學院。一九六八年我們同時被分到一所中學教書,並住在一間宿舍,他人高馬大,說話大聲大氣,處事落落大方,是一個標準的關中漢子。他的這“三大”無人可比。給人的印象也好,室友們都稱呼他“大柳。”在同室的幾個人中我倆對時勢的看法基本相同,思想和感情方麵的交流也多,因而情深日篤。他比我年幼兩歲,很有主見,善於獨立思考,在那宗派林立,山頭別起,暴風驟雨式的年代裏,從不隨波逐流。但他直言快語,總是惹來不少麻煩。他說:“紅衛兵是受害者”、“造反派是心懷怪胎”、“武鬥是上當受騙”、“忠字化運動是封建帝王思潮”、“一分為二不是辯證法”等等。這些都是文革禁語,說上一句就會引火燒身,他說的這些暗中被人記了下來。告給了軍宣隊,把他當做現行反革命抓了起來,關進了“牛棚”,每天和“牛鬼蛇神”一起早請示晚彙報:“毛主席,我有罪,我向老人家請罪。”後來在清隊落實政策時,查了他的五代,沒有發現什麼其他問題,把他放到一個建築單位。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