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順有些不解,是不是女兒淘氣,惹顧先生生氣了?還是先生想多加些學費?
顧鬆坡搖搖頭,我若再教下去,那是對孩子不負責任。呂啟明雖然生著女兒身子,但她決不是個等閑之輩,哈爾濱沒有人能教得了她,把她送到北京上海去吧,讓她到大城市去讀中學,上大學,接受現代教育。這個孩子別看她是個女性,她的前程卻是不可限量。
呂順思忖了半天,他也是闖過碼頭的人,思想並不僵化。雖然沒有傳宗接代的兒子,但是,如果女兒出色,也能為他光宗耀祖。再看自己的女兒,她也願意到北京去上學讀書。為什麼願意去那兒?北京是一國之都,到了那兒,就能見到皇帝。女兒既然如此出色,說不定哪天就能與皇親國戚攀上親戚。
他們家的祖墳上真的是冒了青煙,誕生了這樣一個女兒。人家呂啟明到了北京,考進了燕京中學,接下來,又考進了燕京大學。她學習成績出眾,而且她也是公認的校花,要才有才,有相貌有相貌,才貌雙全的女子可真的不多見。女大十八變,呂啟明變得越來越美麗文靜。那些風流倜儻的才子們想向她靠攏,卻又不敢向前。呂啟明不是一枝帶刺的玫瑰,人家更像一株華貴的牡丹。不知不覺之中,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這樣一個女兒,身後有著萬貫家財,她應該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人家的公子配得上娶呂家的千金小姐。
邵勤儉送上了一個建議,如果呂家能與大連碼頭的孔家大公子聯姻,那才是天狗配地貓,天作地合的好姻緣。
大連碼頭的孔家……呂順搖了搖頭,孔老二背的是漢奸的罵名,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能生養什麼好兒子,我的龍女怎麼可能嫁給孔家的犬子。
邵勤儉開導著呂順,孔老二的名聲是不好,你說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未必準確。孔家的大兒子從小就留學日本,回國以後,不與父親同流合汙,視萬貫家財如糞土,一心想憑自己的學識本事吃飯。這是一個有心胸,有誌向的人。
呂順脖子一梗,他不要孔家的萬貫家業,我女兒為什麼還要嫁給他?
孔家的家業總要歸屬於孔家的大公子。再說了,紅菱公司的這份家產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人才能繼承得起啊。你們呂家與孔家真的合婚,一南一北,那可是拿下了半個中國啊。
孔憲隆與呂啟明意外的邂逅,兩個人年輕人似乎是前世有緣的知己,他們無所不談無所不說。呂啟明捎了幾本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還有列寧關於十月革命的著作,還有高爾基的文學作品,孔憲隆捧在手裏如至寶。那些天,他通宵達旦地讀,如饑似渴地讀。在日本他也讀過一些進步書籍,比起那些《警世鍾》,比起《革命軍中馬前卒》,似乎一個時代過去了。他躊躇滿誌地回國,他以為他能夠施展自己的抱負。似乎現實又向前邁了一大步,他與時代的節奏又慢了半拍。再見到呂啟明的時候,孔憲隆向她表達了自己想加入組織的想法。
呂啟明聽了孔憲隆的想法,她禁不住笑了,我是經過組織的多次考驗,才被組織接受了其中的一員。再說,加入組織也是一種形式,關鍵看的是你在社會生活當中,政治鬥爭當中,你自己的表現才行。尤其是你,你的家庭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從根上說,你是孔夫子的後代。從你的出身,你父親是全中國最大的漢奸,最有錢勢的大買辦。你不拿出真正的革命態度,讓組織和民眾怎樣相信你。
在孔憲隆的麵前,呂啟明成了他的導師。她諄諄教導著,人,真的不能為自己活著。一位俄國作家說過,隻為自己活著,那是禽獸的私心。你的出身與眾不同,你應該多多地了解廣大下層人民的生活現狀。你也應該了解他們天天在想什麼,他們想幹什麼。工人們大都不識字,就從教給他們認字學文化開始,漸漸地了解他們,成為他們的知心人。教工人學文化,使命是神聖的,他肩負著啟蒙他們的思想和意識,讓他們認識自己,認識社會和世界。他的這個使命多麼的有意義,為了完成這個使命,他通宵達旦在讀書學習,他想在盡快地弄懂新思想,掌握新的思想。隻有自己大徹大悟,才能讓工人們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