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孩兒!”我拍拍他的小腦袋,讓他挪開。
“我爸爸呢?”他問我,帶著敵意,好象我是個壞蛋。我不理他了,坐下看節目。
第三個節目是女聲獨唱。女演員走出來,穿一條白色曳地長裙,頭上戴著與裙子同樣質料的花邊發帶。
“我媽媽!”小男孩叫起來,同時看了我一眼。
他媽媽叫賀雲霞,小有名氣,聲音不錯,但感覺不夠準確,感情有些誇張。我重新靠上椅背,懶懶地聽下去。身旁的小男孩始終伸著脖子,饑渴地望著他的媽媽,然後使動鼓掌。可憐他的掌聲左右不了別人,他媽媽很快下場。
中場休息的時候,孩子的父親沒有過來。前兩排的人起起坐坐,來來往往,男孩子一聲不吭翹首張望。我閉目養神,直到演出鈴聲重新響起。男孩子還是孤零零一個人,看著他那副頑強的委屈勁兒,我真太可憐他了。
想不到散場又是如此。我本已隨著人流往外走,走出排位卻又鬼使神差般地停下來回頭看那孩子。不知為什麼,我想等到孩子白天父親領走的那一刻。然而人都走光了,孩子的爸爸仍然沒未,孩子眼裏終於湧上了淚水。
我重新走進排位,拉起男孩的手,他用力反抗著。
一位老頭,劇場工作人員走過來:“怎麼了?”
“等人。”
“等人外邊等去。”
“他媽媽是演員,賀雲……”
“那就到後台找去!”
我伸出手,他終於順從地跟我走了。在後台,女演員化妝室裏,美人們都在卸妝,粉紅的臉蛋一下子還原成黃色,嬌嫩的麵孔轉眼就失了青春,真讓人不好接受。
賀雲霞?她唱完就走了,早走了!孩子哇地一聲哭出來。什麼?她竟然不等著和孩子一起回家?而且孩子的父親又哪裏去了呢?總不至於在當今的獨生子女時代,一場如此明顯的棄子街頭的戲就這麼開演了吧!?再說,這孩子落在我手裏,我怎麼辦?隻好帶回去,明天交派出所了。
拉著孩子走出後台。劇場前門的大燈已經熄滅,春寒料峭,隻有枝幹稀疏的一排白楊樹在街燈下舞得樹影婆婆的。孩子抽泣著,一會兒一陣哇哇的大哭。“別哭:眼淚會凍成冰棍兒!”我說。
終於,一個男人順著黑暗的街道跑過來。“信信!”他大叫。我遲遲不走,似乎心裏就在等這一刻。
“爸爸!”
“信信!”
信信?這小孩竟然與我同名。他爸爸氣喘籲籲地蹲下抱起孩子。“你幹什麼走了?!”孩子大叫著抱住他的脖子,然後又問,“說!你幹什麼去了!?”說著劈劈砍砍一陣“功夫”,最後被他爸爸按住胳膊。
這男人終於看著我了。一個中年男人的麵孔,一副中年男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帶給我一股震顫!我見過他。可是在哪兒見過呢?也許,這就是緣份了!可惜,當時我沒想這些,我隻想快快走開。
“謝謝你。來,謝謝阿姨!”信信照說一遍,頭都沒抬,那麼大的孩子抱在他懷裏顯得不足周歲。他又問,“你回哪兒?”
“回家。”我說。
“家在哪兒?”他意誌頑強。我猶猶豫豫,不想與陌生人有更深的交往。“我們送送你。”他不容置疑。
“不,不用了。幾站就到,挺近的。”
“嗯,就送到車站。”他決定了,別推辭了。我們默默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