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又問:“你幹什麼去了?”他嗯嗯地應著,就是不答;孩子窮追不舍,還是問個不停,這點可能象他。終於,他無奈地說:“媽媽讓我送她回去,她那兒太偏僻了,害怕,她說散場要到十點多呢,想不到提前完了……”
“媽媽知道我來了嗎?”
“當然知道。”
“她為什麼不來看我?”
“嗯,爸爸媽媽要說話。”
孩子不響了。這是一個不正常的家庭。我一個局外人隻在一旁盼著車子快快來。
如果永遠做個局外人就好了。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和惶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傷害和眼淚,也就不會有今夜獨坐陋室,孤燈泣血了。如果我有那麼一點點社會經驗的話,我就會知道該如何躲避這種名亡實存的感情糾葛了。從那一晚的相遇起,我就該明白,他們的緣份還沒有盡!
可惜我太單純。以至於他兩天後找上門來的時候,我的眼裏就隻有他一個人了,竟然忘了那個孩子和那個母親。
記得是媽媽給他開的門。他把媽媽嚇了一跳。過後媽媽說:“我差點兒再把門關上。嗬,那麼粗粗大大一條漢子站在外邊,原來是找你的!”
他剃個平頭,看得出來一臉絡腮胡子是剛剛刮過的。我請他坐。家裏就兩個房間,一大一小,我住小的,八平方米,一個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書架,還綽綽有餘。媽媽端進茶來。她平時是不管我的客人的。她有預感。我也有。
“星期日想請你去玩,照照相,行嗎?”
“去哪兒?”
“懷柔水庫。朋友們一起去……”
“好多人?我又不認識。”我準備推辭了。
他馬上說:“不去懷柔也行,咱倆在城裏找個地方轉轉。”
“也行。”
“咱們以前見過,記得嗎?”他突然說。
“好象是,可是……”
“我告訴你吧,——校慶。‘你不如帶個三角架,自拍’。”他學我的腔調。
“噢,對了!我這人沒記性。”我笑了。
“我有記性。”他說,“後來他們也跟我說過你。怎麼樣,更是熟人了,去玩嗎?”
“好,去哪兒呢?”我忘記了尷尬。
“還沒想好。幹脆,你星期日上午八點在你們樓前這個十字路口等我,咱們再定。”他匆匆走了,留給我一個不容置疑的約定。
我隨後把門插上,免得媽媽問。因為我對他也是一無所知啊,除了那個孩子,還有那個母親。再說,講起相識過程,父母定會覺得荒唐。何況,他是結過婚的,還有孩子,我也不會和他好的。隻是,他的建議我卻無法拒絕。
現在想來,也許我當時隻是想照照相?也許,是我大齡未嫁,過於寂寞?
星期日八點,我準時來到十字路口。在和男人的交往中,我不喜歡做作地擺架子,諸如約會要放意晚來什麼的:可是當我站定四處張望後才發現,他居然還沒到!不,我不生氣,也許乘車不便;也許,他會帶著孩子——約會會帶孩子嗎?
終於,身後有人用柔和的聲音問道:“你早來了?”
我回過頭去。他今天穿著一件有無數口袋的夾克衫,背後的雙肩背包沉甸甸的。沒有帶,孩子。他衝我友好地一笑,幾乎和我同時問:“去哪兒?”
我搖頭,他也搖頭,兩人第一次熟人一樣默契地笑了。
這時,一輛麵包車停在路邊。“哎,老戴,快上,路上不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