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彎彎曲曲的河道裏行了四十天的水路，到達一個名叫花鎮的地方。沿途柳月過得很不錯，因為她看到自己是如何從南方一點點走到了北方。河邊的一切東西都讓她新奇，日漸豐茂的灌木和草，連綿高大的褐色群山，焦黃或者烏黑的北國裸土，還有水邊道路上行人的大喊大叫。這些都讓她興奮，她吃著程子南為她烤的羊腿，也跟著行人大喊大叫，她說活了二十多年也沒見過這麼多好看的東西。柳月小姐幾乎完全把吳風忘掉了，她對吳風了解並不多，不過是喜歡他的大笑，如此而已。程子南也是北方人，也會大笑，隻是笑聲低沉些。可是誰又比誰差多少，反正是出來了，柳月覺得程子南也不錯，事實上她對兩個人都不了解，跟誰都一樣，重要的是從南方到了北方。
到了花鎮，柳月才知道，她隻是程子南的小妾。那天程家的大門緊閉著，程子南和柳月的轎子就停在門前。程子南拍打著門環對著裏麵喊，開門，快開門，我是程子南，我回來啦。喊了很長時間，才有一個仆人從門縫裏伸出尖瘦的腦袋。仆人看了看少爺身邊的那個漂亮的女人，神秘又討好地說：
“少爺，少奶奶說了，隻給你一個人進門。”
“為什麼？”
“少奶奶聽說你又帶了一個少奶奶回來，生氣了。”
程子南搖著扇子，對著仆人的腦袋就是一下。開門，把門打開，他說，讓柳月進去。仆人愣了一下神，把門打開，一溜小跑回少奶奶的房中複命去了。柳月跟在程子南的身後進了程家大院。程子南說，這樣吧柳月，我先帶你到鳳仙那裏，免得你們以後相處有矛盾。柳月東張西望地看著院子的各處，我想先在院子裏轉轉，她說，看完了再去鳳仙那裏。程子南猶豫了一下，說好吧，快點看。
柳月對程家大院無比失望，它竟然和蘇家幾乎一模一樣，和柳家也沒有多少區別。無非是幾座樓閣和幾處花草，看不出是生長在哪個地方的。走到後花園的池塘邊，柳月恍恍惚惚的還以為又回到了蘇家。為此她跟隨程子南去見鳳仙時一直打不起精神。她看到鳳仙高傲地坐在一把紅木椅上，麵無表情，輕輕地搖動一柄蒲羅扇。麵前的桃木茶幾上燃著香爐，芬芳的煙霧從香爐中飄搖而出。旁邊站著兩個服侍她的丫頭。鳳仙對兩個丫頭說，你們先下去吧。然後對柳月說，你就是柳月吧，好，坐吧。還有你，子南，她又說，說說柳月是怎麼一回事。
程子南在柳月旁邊的椅子坐下，剛要說，外麵跑過來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小孩進來就跑到程子南麵前，抱著他的脖子喊爹。程子南說，這是我兒子，叫劍秋。柳月對劍秋笑笑，伸出手要抱抱他，劍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退幾步，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然後跑到鳳仙身邊，問娘，那是誰，我怎麼沒見過她？鳳仙用扇子把兒子往外推了一下，說，劍秋，快去叫二娘，以後見到了就叫二娘，那是你爹剛給你找的二娘。
“我不叫，”劍秋說，扶著椅背轉到了鳳仙的身後，“娘，我不認識她。”
“以後就認識了，去叫二娘。”
“乖兒子，快叫二娘，”程子南說，順手又碰了一下柳月的胳膊，意思讓她主動點。
柳月尷尬地站起來，拍著手說：“劍秋乖，二娘喜歡你，來，給二娘看一看。”
“不，我不認識你，你是誰？”劍秋縮在鳳仙身後，探出腦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