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大雨把天弄得很暗,雨停了,天更暗了。晚上來了。馮半夜趁著天光把剩下的最後一塊狗肉拿起來,裝進透明的塑料袋,又拿出一個小塑料袋裝他自製的調料。馮半夜一直認為,真正獨門的是他的調料,別人整不出來。他正打算把兩個塑料袋塞進懷裏,門外有人說話,他轉過頭,一個陌生男人走進來,腮幫上都長了胡子。那個人問,是馮半夜嗎?

“是。有事?”

“買狗肉。”

“沒了。賣光了。”

那人已經走到他跟前了,指著塑料袋:“這不是麼?”

“不賣。”

“賣吧,多給你錢。二十?三十?三十五總可以了吧?”

“五十!”

“好,五十就五十!”那人去口袋裏找錢。“貴就貴點,早就聽說馮半夜的狗肉了。”

馮半夜的指頭動來動去,突然說:“我不賣了。”

“你這人,我錢都拿出來了。”

“我的肉,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

那人還要去拿塑料袋,馮半夜已經塞到懷裏了。陌生人悻悻地把錢裝起來,嘟嘟囔囔出了院門。真是,真是。馮半夜也哼了一聲,操,自己的肉!

雨後的花街濕漉漉地黯淡,石板路上黑得發亮。馮半夜貼著牆根走,他的心情很好,捂著懷裏的狗肉用力踩著腳底下的青苔。有炊煙的香味飄到石板路上,各人家的院門基本上都關著,花街的夜晚已經到來了。路上馮半夜看到幾隻小燈籠掛在門樓底下,蠟燭在火焰在燈籠裏搖搖擺擺,他就嘿嘿地笑,從心裏一直笑到臉上。一個燈籠,兩個燈籠,他對所有的燈籠都像對自己的肋骨一樣熟悉。數到第九個燈籠,馮半夜停下來,左右瞅瞅,迅速地摘下來吹滅了,用胳膊肘去推門。門沒插,他拎著燈籠一直走到堂屋裏。

丹鳳正跪在地上給菩薩磕頭,嘴裏念念有詞。菩薩麵前燃著三根香,這種香味馮半夜不習慣,連打了五個噴嚏。“還求啊?”他說,擤了一把鼻涕偷偷抹到丹鳳的衣櫥上。

“不求怎麼發財?”丹鳳磕完了頭,額上紅通通的一塊。

“求兩年了也沒見你發財。”

“所以更得求。再說,我都求兩年了。”

“好,你求吧。”馮半夜大大咧咧坐到丹鳳的床上,把狗肉和調料放到床頭櫃上。“你怎麼又把燈籠掛上了?不是說好我來的麼?”

“不掛燈籠你怎麼知道我閑著?去,洗洗你的爪子去。”

馮半夜從裏到外都洗完了,回來看見丹鳳在吃狗肉,半眯著眼像隻貓。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如此愛吃狗肉,愛吃他馮半夜的狗肉。馮半夜嘿嘿地笑,張開胳膊就把丹鳳壓倒在床上。丹鳳說:“急著趕死啊!還沒吃完呢!”

馮半夜說:“操,就是趕著去死。”

床上的蚊帳晃晃蕩蕩,隻有馮半夜一個人出聲,丹鳳的嘴也沒閑著,手抓狗肉往嘴裏塞。整個過程都在吃狗肉。馮半夜像條死狗似的停下來,丹鳳歪身把他推到一邊。“一邊死去!”她不高興了。狗肉吃完了,她意猶未盡,不停地到手指頭找殘存的狗肉渣。

“操,過河拆橋,肉吃完了就。”

“沒看看多大的肉?就這麼點,有橋給你過就不錯了!要不是饞這點狗肉,你他媽的就是拿兩百塊,也得給我滾得遠遠的。”

馮半夜還是嘿嘿地笑,說操。心裏開始得意,幸虧沒賣給那個陌生男人,才五十,誰都知道丹鳳的價不止這個,一百塊錢都打不住。所以馮半夜就說:“下次再送塊好的給你。”

丹鳳罵罵咧咧地要穿衣服,說:“你在肉裏放什麼了,讓我他媽的就是放不下。”

馮半夜歇過來了,翻過身子想再爬到丹鳳身上,被一把推過去。丹鳳說:“有完沒完?”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狗肉裏放什麼嗎?”他又想翻上去。再次被推下來。

“沒肉,知道又有個屁用。現在就給我滾,以後別跟條狗似的在我門口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