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蒜喝酒,辣不辣?”
但沒人理他,他又問了:
“雞肉在鍋裏煮著,也不翻一下?”
但還是沒人理他。
“好香!”
那小工友又說。
“還沒熟呢,香什麼香。”
這時又有人說話了,說雞肉不香什麼香?雞巴香?
人們便笑起來。
這個小工友,也嘻嘻嘻嘻地笑起來。
而雞肉真正香起來並且把香味一下子飄到很遠很遠的時候是晚上的事了,晚上八點多。工地管材料的老王來了,管材料的老王黑不溜秋,還戴著副眼鏡,這說明他多多少少有些文化。他一下子帶來了十多個大塑料袋子。夥房外邊沒有燈,工地上的燈又照不過來。工友們便看見這個管材料的老王讓一個大師傅用大手電照著。照什麼?照著那口香噴噴的大鍋,照著老王手裏的勺子。老王把一勺子一勺子已經煮得噴香的雞肉盛到一個一個的塑料袋子裏。老王不但一勺子一勺子盛,他還在那裏挑挑揀揀,他的另一隻手裏還有一雙筷子。他挑好了一個塑料袋子,又挑好了一個塑料袋子,裝好的塑料袋子紮好了口兒都放在了一個很大的紙箱子裏。老王就那麼一直挑挑揀揀,盛了一勺又一勺。說是工地的大頭兒讓給各小隊隊長送去。工地上居然有小隊,小隊還有小隊長。那些民工,晚上也沒什麼事了,雖然天黑了,但還很熱,他們就站在那裏看著這個老王把挑好的雞肉裝了一袋又一袋,終於,這個老王挑完了也裝完了,裝著雞肉的袋子都給放在那個大紙箱子裏,然後讓這個老王給推走了。那個大手電也給帶走了,也就是說,光亮一下子也給帶走了。民工們看不見鍋裏還有多少雞肉,但那香氣還在,而且,香的氣勢一點點都沒因此而減弱。民工們的棚子和夥房這邊的棚子離不遠。他們就在雞肉的香氣裏幸福地躺下來,他們幾乎都是一下子睡著。然後呢,就是天亮了。民工們起來,洗臉,吃飯,上工。
工地並沒因為這天是端午節而把工停下來,工地上依然是亂得不能再亂。又有樹給拉來了,還是小樹,都給卸到每棟樓的前邊。又來車了,這回是大樹,一輛車隻拉一株樹,可見這樹是多麼大。這樣大的樹拉了來,車卻拐不了彎,隻好再慢慢退出去,從南邊的門再進一次。樹是用吊車吊下來的,這時才發現昨天挖的坑小了,急忙中,便喊了幾個民工過來往大挖那個坑。兩個民工下去轉不了身子,一個民工在下邊挖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挖好了,這棵樹才安頓了進去。另外的土坑這會兒也各有一個民工在裏邊奮戰。土是濕的,顏色是黑的,被一鍬一鍬從坑裏揚出來。這時又來了一輛麵包車,是這裏住戶的車,是把整體櫥櫃拉來了,卻進不到裏邊的那個單元去,被拉大樹的車堵在那裏,便隻好把整體櫥櫃從車上抬下來,走一段路抬到樓上去。這時又有一輛送沙子的車來了,也要把沙子送到裏邊的那個單元門口兒去,但被拉大樹的車堵著,過不去,主人便和民工在那裏搞價,搞的是把一袋子沙子扛到八樓要多少錢。這個民工說:“過端午節呢,要加一毛錢。”那沙子的主人便笑了,說:“端午節還是個節?國家放不放假?不放吧?所以不是節日。”意思呢,是不願加那一毛錢。這個民工又說了:
“誰說不是節日,工地都給我們改善生活呢。”
那沙子的主人笑了笑,而且朝那邊看了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