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起舞(7)(2 / 3)

尤裏是公交車司機,年輕時在道外開有軌電車,中年以後在道裏開無軌電車。他退休後,聯運汽車和雙層的空調巴士才在哈爾濱興起。現在有軌電車已經消失了,可尤裏在午夜夢回時,常能聽見有軌電車摩擦著鋼軌的“吱嘎”聲,看見架空的電源線在空中擦出的白熾的火花。

尤裏三十歲時,養母去世了。尤裏五十一歲的時候,養父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家中唯一的房產分給了他,說是尤裏有個單獨的窩,就能娶上老婆了。這惹得養父的三個親生兒女對尤裏充滿敵意,不與他往來。所以養父養母不在以後,尤裏覺得自己又一次淪落為孤兒。他不想閑在家裏,就用積蓄在透籠街市場租了間鋪子,賣糖炒栗子。他住在九站,從那裏去透籠街,他總是步行,因為沿途可以欣賞鬆花江的風景。他每次路過紅莓西餐店時,都要停下來,看齊耶夫在不在。

每年的聖誕節,都是哈爾濱的西餐店生意最紅火的日子,沒有一家西餐店不是爆滿的。但齊耶夫那天晚上一定要休息,跟尤裏一起度過。雖然西餐店老板百般的不樂意,但又不能不尊重他。店麵在那一天不能關張,隻能花大價錢請人臨時幫廚。所以衝著紅莓西餐店菜肴來的老主顧,都會抱怨聖誕節時,店裏的菜的味道大不如從前。

齊耶夫和尤裏在聖誕節的晚上,會先找家浴池痛快地泡個澡,然後穿得暖暖和和的,穿越冰封的鬆花江,到江北漁村的小酒館享受一番。他們不喜歡市區的大飯店和酒樓,它們太喧鬧了。江北人煙稀少,那些小酒館店麵不大,裝飾簡單,但很溫暖,有家的感覺。他們會要上一鍋熱氣騰騰的得莫力燉魚,再配上幾個小菜,熗土豆絲啦,蒜泥茄子啦,五香豆幹啦,醃蘿卜皮啦等等,叫上一瓶溫過了的北大倉酒,愜意地吃喝。他們平素也常見麵,但一年中隻有這次見麵是最美好的。他們隻是相對著喝酒,並不講什麼,偶爾笑笑。其他客人從他們臉上平和的表情中,可以深切感受到那種相知的默契。若是菜可口,添酒就是必然的了。他們盡興而歸時,通常是子夜時分了。他們相互攙扶著,再次穿越覆蓋著冰雪的鬆花江。走到江心時,他們會在冰麵坐上一刻,抬頭望望星星。有一年,他們抬頭望天的時候,發現星星不見了,不久下起雪來。尤裏在飛雪中哭了,齊耶夫也哭了。那是兩個男人第一次聽到彼此的哭聲。

如果不是尤裏把羅琴科娃介紹給自己,那麼齊耶夫的生活將會是平靜的。他愛丟丟,愛齊小毛,愛老八雜,愛他們的家。可就在丁香花開的時候,尤裏為了給羅琴科娃多找一份工作,把她帶到了紅莓西餐店,齊耶夫見著她的時候,眼睛仿佛被刺痛了,因為羅琴科娃分明就是一道雪亮的陽光。

黑龍江與俄羅斯接壤,近些年隨著黑河、滿洲裏、綏芬河等口岸的開通,來哈爾濱做生意的俄羅斯商人多了起來。一些漂亮的俄羅斯小姐,在哈爾濱的很多高檔酒樓為客人表演俄羅斯歌舞,以此賺錢。按尤裏的說法,有些小姐暗中也是賣身的,與過去的舞女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