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離男生宿舍區二十多米遠的地方,丁冬就看到何一為從另一條小路走過來,手裏拿著一塊麵包,邊走邊啃。見到丁冬,他愣了愣,快速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丁冬迎上幾步,笑笑說:“剛才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不光是針對你的……”這是丁冬有生以來和何一為認真說的第一句話。
何一為卻說:“你罵得對,我們這裏確實有很多人讓人討厭,缺乏德性。這哪是大學生啊?我看和盲流差不多!”
扔下這句話,何一為昂首向前走去。從那以後,丁冬很少再在食堂裏見到何一為,他變得好像更加沉默寡言了,幾乎不和任何人來往。
不久之後的一天晚上,丁冬再次遇見了何一為。九點多鍾,丁冬從教室出來,往宿舍的方向走,路過空蕩蕩的大操場時,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好奇心引領著她朝那人走去。近了一看,原來是何一為。何一為一個人孤零零立在操場的中央,正雙手卡腰,仰天長望,並未注意到丁冬的到來。丁冬原本不想打擾何一為,但正值青春期的她有著強烈的和人說話的欲望,尤其是麵對何一為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異性。於是,丁冬輕咳一聲,說:“喂,何一為同學,你在幹什麼?”
何一為收回目光,仔細看了一眼丁冬,認出是她後,說:“是你呀?”何一為這個晚上的情緒不錯,他接著說,“是這樣,報紙上講,今晚有一顆彗星將經過地球,天氣好的話,能看到它奇特的光亮。”
丁冬咯咯笑了起來,心想這人真有意思,居然像小孩子一樣,有那麼重的好奇心。於是,她問他:“你對天文學感興趣?”
“不不,我隻是看看。”何一為忙說。
丁冬又問,幾點鍾?他說十點三十分左右。丁冬說,時間還不到啊,天氣也不算好,可能看不到的。何一為勾了勾腦袋,重新抬起頭來,認真打量著天空。天上沒有月亮,好像有點陰,露水很重,空氣濕漉漉的,隻能看到少許幾顆並不明亮的星星,因此丁冬認為他的舉動將會是徒勞的,甚至有幾分可笑。
然而,何一為在夜色裏卻用極其執拗的口氣說:“十點三十分隻是科學家的大致的預測,不一定那麼準確,我想我耐心等下去,會看到的。”
呼呼的風聲帶來深秋的涼意,丁冬打了一個寒顫。何一為的認真勁兒已經多多少少感動了丁冬,但她很快就離開了他,因為她並沒有陪他看什麼彗星的興趣,她僅僅是感動於他對某些事物的執著。熄燈之後,丁冬趴在雙人床的上鋪,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操場的一角。她遠遠地朝大操場的方向張望,隱隱約約感到何一為仍然孤立在空蕩蕩的操場上,像一個不知疲倦的稻草人。她睡醒一覺後,趴在床上往外看,何一為好像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丁冬突然覺得有點恐懼,仿佛何一為真的變成了稻草人,或者隻是一副人類的軀殼。
第二天去大教室上課時,丁冬特意走到何一為麵前,小聲問道:“昨晚你看到彗星了嗎?”
何一為尷尬地笑了笑,異常認真地說:“我一直等到深夜,天上有好幾顆流星劃過,我不知道哪顆是我要等的,也許它已經過去了,可我並沒有發現它;也許我要等的一直沒有出現,甚至永遠不會出現了……唉,真是弄不清啊……”
丁冬再一次為何一為的認真勁兒感到驚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陷入了長長的沉思。
但這僅僅才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