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畢業了。
畢業生們到處托門子找熟人聯係工作,有的幾乎到了不吃不睡的地步。其實那個時候的大學畢業生不愁找不到工作,況且還有國家包分配,保證掉不到地上。大夥隻所以忙忙碌碌,無非是想找個更理想的工作,最好留在省城或是去沿海的大城市,最好進那些有實權的或者掙錢多的單位。大家十年寒窗苦讀,圖的什麼?不就是圖能夠得到這些炙手可熱的東西嗎?
那段時間,每天都有大量的小道消息流傳,比如誰誰要進省委省政府機關,誰誰聯係好了電視台和報社,誰誰被某個官辦的肥得流油的大公司挖走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何一為卻穩坐釣魚台,一副閑來無事不管不顧的樣子,哪兒也不去,就知道在宿舍裏看小說。丁冬都為他著急,說:“關鍵時刻,你怎麼不把自己的事當回事呢?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何一為目光仍停留在書本上,打個哈欠,說:“有那麼嚴重嗎?”
丁冬耐著性子說:“一為,你也不想想,好廟就那麼幾座,別的和尚占了,你再去哪裏找吃齋念佛的地方?指望學校統一分配不是個辦法,不論什麼事情,隻要一搞統一就不好辦。”
何一為說:“得了,我去掃大街行不行?”看他那樣子,仿佛事不關己。
丁冬給他氣得牙根疼:“何一為,你不識人間煙火,與這個時代太格格不入了。聽我的,你最好到一個衙門去,沒準能混出個名堂來。”
何一為古怪地笑了笑,說:“是嘛,我能混出名堂?可我怎麼沒感覺到?”
丁冬仿佛不認識似地打量了何一為好一陣子,她咬牙切齒地說:“何一為,你是一個不可救藥的人!”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讖語,說過之後,丁冬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丁冬發誓不再過問何一為的事情。
其實自從經曆過那個暴風雨之夜以後,何一為和丁冬的關係就開始降溫了。給人的感覺是,他們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最要命的是,和丁冬在一起時,何一為居然難有激情產生。他甚至連吻都不再吻丁冬一下。丁冬想,難道是他感到羞澀嗎?他不應該這樣的呀。她很想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但她終究說不出口。
有一點可以肯定,何一為並不討厭丁冬。除了丁冬之外,他不和任何女生來往。而在丁冬心裏,她還是愛著何一為的,像那個激情澎湃的暴風雨之夜那樣。這份愛很難割舍了。
好在這時候已臨近畢業,幾乎所有的談情說愛者都降低了愛情的溫度,把主要心思放在了畢業分配上。丁冬也是如此,所以她並未去深究她和何一為的感情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丁冬反複告誡自己,隻要胸中裝著愛,就能摘到愛情的果實。
她還是過高地估計自己了。
她想她應該在畢業之際,認真問一問何一為,他到底還愛不愛自己。然而,沒有等到她提出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他們就畢業了,各奔東西了。不過她不怕,她有的是耐心。她想,時間會證明一切。
夏天,最炎熱的時候,他們這一屆同學揮淚道別。丁冬留在了省城,到一家青年報社當編輯。她終於可以舒口氣了。
何一為和丁冬分別時,神秘地塞給了她一張紙條,上麵寫道:“我厭倦這座城市了。我決定到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當一名鄉村教師。”
看過紙條,丁冬苦笑了一下,順手把它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筒。她想這家夥的腦袋確實有點毛病。不過,丁冬相信,神經兮兮的何一為還會回來的,他會敗得一塌糊塗,而後死心踏地的留在這個城市裏,選擇一種大家彼此都能接受的生活方式。在他們的同學裏麵,像何一為這類神經兮兮的人,還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