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照日深紅(2 / 3)

登聞鼓是專為軍政機要、陳情奏疏無法上達天聽時所設,依著國朝祖訓,一旦敲響,皇帝哪怕在被窩裏,也必須立刻升座問事,否則便是失信於天下的大過。

好端端的弄這一出,眾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半天沒吭聲的薑氏換了副口氣:“敲鼓事小,損虧了聖德可是天大的事,像陸閣老這個鬧法,把太後和皇上置於何地?”

高珚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瞧著隨行宮人把過了水的溫淘麵盛到碗裏:“做了兩朝首輔的人,若連這點分寸都沒有,父皇當初怕也不會如此倚重了。”

說著,目光淡淡地一轉:“該怎麼處置,咱們還是聽太後示下。”

還在打怔的高琮回過神,也跟聲道:“阿姐說的是,請母後定奪。”

幾句話把人架得高高的,擺明尊奉慈訓的架勢,立馬成了不能不做主的局麵,否則就算外麵的登聞鼓不響,這條“不近忠臣”的罪名也注定要背上身了。

早覺出不對勁,原來坑埋在這裏了。

更可氣得是,皇帝居然還稀裏糊塗在一邊幫襯。

杜太後兩眼半闔半睜,越過他眇向那張白皙入理,明豔到骨子裏的臉,甲套不自禁在佛串的菩提珠上刮出“喀喀”聲,半晌清了清嗓兒道:“陸閣老德高望重,公忠體國,想必是有要緊的奏疏,國事為重,皇上還是見一見。至於咱們女人家麼,就別跟著摻和了。”

說是“咱們”,可到底防著誰摻和,再清楚不過,裏裏外外情理、場麵都立得穩穩的,捎帶手連外臣進來麵見的路也斷了。

到底是宮裏摸爬了半輩子的人,如今能坐在這個位子上,豈是好相與的?即便事出突然也能應付的無懈可擊。

高珚那抹微笑噙在唇角,事不關己似的提筷吃麵。

高琮見她不動聲色,肚裏沒了主意,不情願地應聲“是”,起身去了。

廳裏冷清下來。

薑氏又坐到鳳榻上,拉著杜太後一頭說起閑話。

另一頭的高珚聽兩人嘰嘰咕咕,當然知道這是故意晾著自己,專等她識趣離開,索性又添了個滿碗,挑著麵條,配上各色精致小菜,旁若無人吃得有滋有味。

好一會子,柘黃的身影才晃回了門口,腳步沉沉的,進門立馬換了副萬事和順的笑臉。

似巧非巧,高珚碗裏的麵也在這時見了底,拿宮人遞來的溫茶漱過口,便依規矩行禮告退。

“母後安坐,待孩兒送送阿姐。”高琮見狀,不用她示意,恭告了一聲,趕忙跟著退出去。

杜太後終於忍不住變了臉色,沒等勸止的話說出口,兩人已經在門外了,眉頭一擰,衝旁邊的內侍丟了個眼色。

從幽長的通廊出來,走下後殿的三層台基,高珚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扯閑篇,直等到了那頂金簷紅帷的丹鳳抬輿前才停步,回頭瞧著那張愁眉不展的臉咂唇。

“你是皇帝,江山社稷都擔在肩頭,多少人仰仗,遇上點事便苦著臉,像話麼?”

高琮聽她開口數落,神色反倒舒緩多了,歎氣道:“還不是陸閣老,什麼河道決口,毀堤淹田,又是一大堆奏報遞上來,眼看端午汛就要到了,賑災的銀子還沒著落,下麵跟風上疏,一個個說得比唱得好聽,可什麼準主意也拿不出,嘖……”

高珚搓著手裏的象牙香囊,聽他孩子似的倒苦水,眸色微沉:“陸閣老管著戶部,若能擠出銀子來,至於鬧到這一步麼?幾十萬人等著錢糧救命,賑災是當務之急,不由你這天子定奪,還指望找誰說去?”

高琮被說得臉一紅,垂眼嘟囔:“我又沒說不理,就……就是聽著心煩,阿姐你不知道,朝中好些人偏在這時候奏請罷免歲貢時鮮,奏疏都壓在通政司,早晚傳到母後那裏,到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