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三幅畫(1 / 3)

炭爐上燒的水已經滾沸,女子走過去,似乎在溫酒。男子的咳聲不時傳來,伴隨著哮喘。過了不久,那酒應是溫好了,女子倒滿一杯,輕輕的向著床頭走出,又輕喚了兩聲。

那男子沒有反應,女子的聲音又高了起來。朱能終於能聽清這女子的聲音。

“朱哥哥,月兒給你溫了酒。”

朱能瞬間感到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他是朱能,我……我又是誰?”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時,月兒的聲音又高了起來。

“朱哥哥,朱哥哥……”

朱能身子不停的哆嗦,如同經曆了世間最為恐怖的事情。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把珠簾掀開,卻發現自己和這屋子如隔天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靠近一絲。深吸一口氣,朱能不相信這是真的,對著自己停止跳動的心髒狠狠捶了一拳。更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拳頭竟能夠從他身子穿過去,自己如同一隻影子一般!他心中驚駭更甚,“蹭蹭蹭”後退了三步,誰知前方的茅屋如影隨形,同樣在跟著他後退!

這時,屋內第一次傳來男子的聲音。

“滾,我不用你管!”男子半躺在床上,怒喝一聲,把酒杯打碎在地,杯裏的酒全部濺到月兒身上。

雨忽然停了,那風也倦了,繞著茅屋嘶鳴了一圈,終於消散在天地間。四周靜的可怕,沒有任何蟲鳴,隻有屋內女子悉悉索索的收拾聲和啜泣聲。

“我不信!我要睜開眼,去看清這真相!”朱能心中嘶吼,把全身的力氣全部集中在一拳之內,狠狠地向著珠簾砸去。然而,他感到打在一團空氣上,眼前的珠簾紋絲不動。他隻能把眼睛睜得渾圓,去看屋內模糊的影像。

那男子咳嗽聲更響,已經處於彌留之際。女子沉默下來,默默的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又簡單的清理了身上。她身子顯得無力,仿若隨時可能倒下。

“阿月……空山。”男子終於又說出一句話,說完之後竟然奇跡般的把咳聲壓了下去。

“空山!這是我寫的曲子!裏麵的人是我!”朱能感覺自己的心又活了,想要跳出來一般,怎麼壓也壓不住。

屋內的女子點了點頭,不久在女子曼妙的舞姿下,美妙的歌聲回蕩開來,在這個寂靜的雨夜,在這個雨歇的雨夜。與野村相鄰的無名城內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燈火。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睡去了,隻有城門上一根鐵棍偶爾發出一道烏光。然而此刻,伽藍寺內的鍾聲五百年來第一次響了起來,在十萬大荒內回蕩——

“咚……咚……咚……”

鍾聲連綿不絕,每響一聲便散發出一道波紋,把伽藍寺內的那盞殘燈的火苗震得不停搖晃,如風中殘燭一般,仿若隨時都會熄滅。以伽藍寺為中心,鍾聲向著四周擴散開來。寺內一位老僧陡然睜開雙眼,從蒲團上起身,左手對著燈火一指,勉強將火苗穩定下來。隨著老僧法力源源不斷的灌入,火苗漸盛,把半座寺廟照得燈火通明,然而另外半座寺廟卻是伸手不見五指。老僧手指顫抖,顯然做這些對他的法力消耗甚大,即便強大如他也不能吃消。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火苗越發旺盛,一半寺廟如同白晝,另一半寺廟卻是如同一麵鏡子,鏡子分三格,顯示出三幅畫麵。

第一幅畫麵上,無名城內一片寂靜,並沒有任何異狀發生,畫麵轉換,到了無名城的城名位置,那裏顯露在外的半根鐵棒血光大盛,城牆的裂縫處源源不斷的流出猩紅的鮮血,猙獰的猴毛瞬間爬滿了城牆,仿若千萬隻猴子在嘶吼。

“這天不落,俺老孫不朽!這諸佛不散,俺老孫何甘!”

這竟是那鬥天戰地的猴子,隻是不知為何被困在無名城內。聽到猴子的嘶吼,老僧古井無波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強壓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髒,右手成掌,對著第一幅畫麵狠狠拍去!然而,他法力向著右掌集中,左指的法力立即供應不足,燈火又一陣暗淡,一張猴臉掙紮著想要從火苗內跳出來。

老僧張口噴出一口金黃的鮮血,氣息萎靡不振。他低喝一聲,怒聲道:“沙悟淨,你再不出手,我便放任不管了,那猴子出來,你我皆不得好活!”

“阿彌陀佛。”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從暗中走出,模樣正與沙僧一般無二。

“沙悟淨,你再出手休怪俺老孫不念及師兄弟之情。”那猴臉冷了下來,盯著沙僧的臉,雖然說出威脅的話語,卻也掩蓋不了那種桀驁的氣質。

“在你打碎我的琉璃盞之後,你再也不是我大師兄,或者我再也不是我,你還是你。”沙僧麵無表情,對猴臉的威脅無動於衷,“若有一天,你執著於你愛的人,任這諸佛偷把滄海換做桑田,卻不能偷走你心中她絕美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