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好!”少年喝了一聲,左手立掌切向焦奎的拳眼。
二人身軀上實在差了太多,焦奎根本沒在乎這一掌,拳頭的力量沒有一點鬆懈,直直地就奔向少年的臉上。
少年此時卻將左手展開猛地向下推向拳頭,將拳勁卸開,借著餘力縱身跳起,右肘自下而上打在了焦奎的麵門上。
焦奎“哎喲”一聲躺在了地上,臉上通紅一片,但這一重擊也沒讓他流出一點血來。
“小子!”焦奎站起身喊了一句,“能耐不小,再來!”
一人突然出聲:“耐打倒也算個本事。”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人穿了一身黢黑,獨自在那裏斟酒,再旁邊就是無名,可在他們眼裏,無名倒像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焦奎不明就裏,隻道此人是來幫這少年的,便怒道:“不錯啊!兔崽子還有弟兄作幫手。”
“哼!”那黑衣人手上不知何時爬上一條小蛇來,細溜溜地吐著信子,繞著黑衣客的手掌爬來爬去,看起來恐怖至極,“‘霸王’的火氣大得很啊。”
“我……我……”焦奎霎時間緊張地像說不出話來了一般,又大又厚地身軀不停地抖動,“我……不知道先生到這裏來了,沒能出迎……見諒。”
“焦大爺何必這麼緊張,方才不還生龍活虎的。”黑衣客手裏還在逗弄著那條小蛇,但語氣沉穩的可怕,竟讓少年也似喘不過氣來了一般,“這位公子剛才問你,無故傷人犯那條律法?”
焦奎站著感覺拘束無比,想坐下卻又萬萬不敢,一時看起來滑稽無比,“小的……不知。”
“依《大明律集解附例》卷之二十。”黑衣客緊接著就背了出來,“以手足毆人不成傷者,笞二十;成傷及以他物毆人不成傷者,笞三十;成傷者,笞四十。若血從耳目中出及內損吐血者,杖八十。你該哪條?”
“我……我……”焦奎言語中烏裏烏圖,已沒有整句了。
“青赤腫為傷,非手足者其餘皆為他物。你的確隻用手來傷這宋陵,他也的確沒有青赤腫,照律法該二十板子,但此處又沒有刑具。”黑衣客邊說邊噗通一聲把小蛇丟進酒杯,“你說,該怎麼辦呢?”
“先……先生說如何,就如何吧。”焦奎此時抖如篩糠,恨不能馬上逃出去,自然這黑衣客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焦大爺一身硬功,想是身軀也不差於銅身鐵臂吧。”黑衣客喝了一口酒,“不如你自己掌嘴二十,也免得壓到衙門裏。”
“是!是!”焦奎好像得到特敕了一般,左右開弓對著自己的臉開始抽。
“對了。”黑衣客始終頭都不轉一下,聲音卻讓焦奎一愣,“用點力。”
劈裏啪啦一陣清脆的響聲過後,焦奎滿臉紅腫地向黑衣客打了輯手,慌張地走掉了。
少年看在眼裏,心下佩服這黑衣客,想來定是什麼令這等惡徒怕得緊的人物。自己走到櫃前,從腰間掏出點碎銀子給櫃上算作拍壞桌子的補償,來到宋陵跟前,伸出指頭戳在宋陵頸間肩井穴上,左手敲了下宋陵背部,宋陵咳了一聲噴出口血來。
“啊喲。”黑衣客突然抬了個頭,“出血了,讓他走早了。”
“如果我是你……”座中又有一人出聲了,“我就不救他。”
少年心中明白是衝著自己說的,望向那人,隻見那人在把玩一把折扇。
“兄台?”少年站起身來深施一禮,“高姓大名?”
座中那人淡然一笑,禮節性地把扇子合起來,還了個禮,“不敢,小生‘花開’。”
少年一驚,心道:“‘花間一扇’花開素有威名,更有淫名,為人輕浮好色,武藝卻強得出奇。如何此間來至揚州?”
“在下趙文華。”這女子大概是長年行走江湖,信口就胡謅出一人名來,“花兄方才叫我不要救人,所為何故?”
花開伸出右手食指,在桌上比劃了幾下。
少年看不清什麼意思,便用手指照著花開的樣子在桌上寫了一下。
“百花叢中死,做鬼也風流。”
兩人相視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花兄好玩笑!”少年笑得很幹,眼神死死地盯著花開,生怕他亂動。
“趙兄有意相讓?”花開笑得則灑脫自然,真實得多,當然,也淫猥得很。
少年使勁捅了捅宋陵,盼他能趕緊起來,兩人加起來也好和花開撕破臉皮。
花開慢慢地站起身來,悠悠道:“趙兄可知‘清遠劍宗’一十四人嗎?”
“自是知道,‘兩廣多才俊,清遠獨一山。’”少年暗念不好,聞聽人言三個月前一幹清遠劍宗才俊弟子失蹤於山後池塘附近,共一十六人,二女十四男,聽花開這麼說恐這個事與他有莫大的關聯。
“那趙兄更該知道鵝羊山蒼月庵吧。”花開抖開了折扇,邁步要向少年走過來。
“‘潭州蒼竹定,井中月鶴鳴。’蒼月庵乃是這荊湘之地人人都仰慕,又人人都敬而遠之之地,不外乎其中的女弟子武藝超絕而又心如止水,魅力實在太大。不過聽說前陣子失蹤了兩個漂亮的小尼姑……”這少年想了想,又覺不對,一對眼睛望向花開,花開頗為肯定地衝他點了點頭。
“那,‘黑白蜈蚣’呢?”花開已走到少年近前,緊緊地盯著少年腰間的對劍,“知道吧?”
“這二人也斃命於大兄扇下?”少年像是試探,又不敢相信。
“自然沒有。”花開說出這話時兩人都輕鬆了不少,稍時便遞給少年一個眼色看向西側,正是那剛剛處理焦奎的黑衣客。
“都說蛇毒下在酒裏會更添香味,大概是越毒酒便越香。”那黑衣客坐在那裏突然出聲了,“看來越花的蛇,入酒就越好了。”
“那要看什麼酒了。”花開接道,走到黑衣客對麵坐下,還給這黑衣客斟上了一杯。
“蛇再毒,蜈蚣也有一千種方法製它。”黑衣客像是在自顧自地說話。
“我這條小花蛇,向來隻采花蜜。”花開搖了搖扇子,“也很值錢嗎?”
“五千兩。”黑衣客頭也不轉,“我既是條蜈蚣,便隻知道取蛇的性命,可不管它采蜜還是吸髓。”
少年心下看得明白,“必是黑白蜈蚣當定了賞金獵人,兩人追逐花開至此。這黑衣客,想來就是那黑蜈蚣,可白蜈蚣上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