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恢複(1 / 1)

大概3天,醫生和護士就開始讓林月雲下床了,要促進腸道活動,防止靜脈血栓。林月雲一邊起身,一邊嘟囔著說:“幾天沒吃東西,哪裏有力氣,非讓人起來...”嘴上這麼說,神情話語已不似頭幾天那麼沉重,大概是手術做完,已放下心來。申夏趕緊去攙,誰知林月雲腳剛踩地半站起來,又哎呦一聲扶住肚子吃力的坐下,想必是腹內器官壓強,加上血脈流通一齊衝擊到了傷口,她臉擰成一團,嘶嘶直抽冷氣:“怎麼這麼疼呀!”

反複試了兩次,林月雲有些虛脫的躺下,心裏煩燥不堪,生意這麼忙,廚房裏也不知有沒有人操持,沒人管束,申青山會不會又出去賭。家裏那一方小小天地仿佛就是她的戰場,而她就是必須要守住陣地的戰士。如此想著,她又起身使勁撐住申夏的手,佝僂著腰慢慢站起,忍了好一會兒來適應疼痛,終於緩緩邁開腳步說到:“我一定要好起來,趕緊回到我的廚房去。”申夏哭笑不得的說:“別人都是好起來後去享受生活,你倒好,生怕自己累不壞,掙的錢送給醫院,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

林月雲也就下床頭一天需要申夏扶著,後來就自己一手推著輸液杆,一手拖著肚子在走廊慢慢走,輸液杆上掛著幾斤重的營養液,身上掛著導尿管和引流袋,就這樣一遍遍在走廊來回走著,申夏看的心裏不是滋味。

又停了兩天,醫生說可以少量進點流食,也就是米油,和雞蛋水餅一類的。林月雲看著心情好了很多,都會跟申夏打趣了:“你天天不讓我吃,就餓著我...”結果當天晚上,申夏買飯回來,還沒走到床邊,就聽林月雲急不可耐的問:“你知道隔壁那個女的嗎?”

申夏點點頭,放下手中的飯盒說:“記得,怎麼啦?”

林月雲這兩天在外麵活動,無聊時也會到病房串門。果然上了年紀的女人圈,就是最精準的八卦聚集地。她聽母親說過,隔壁是個60多歲的女人,得的是子宮上的惡性腫瘤,第一次切掉了整個子宮,這次已經是第二次手術,連同小便那裏也都全部切掉了。

林月雲帶點同情又慶幸的神情說;“她家裏人讓她吃多了,引起腸梗阻,剛推去搶救,怪不得你天天不讓我吃呢。”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可以慢慢多進食以後,營養液就不再輸了,吊瓶也越來越少,林月雲看著身上的管子一根一根接連拔掉,臉上的褶子都一天天舒展開來,串門時,還時常鼓勵病友要堅強樂觀,碰到健談的,兩個人就互相傾訴女人的苦楚,聊到投機時,偶爾眼淚汪汪,偶爾大笑,申夏有兩次看到母親邊笑邊捂著肚子哎呦:“別叫我笑,別叫我笑,我刀口沒長好,一使勁兒疼著呢...”

中途醫生也跟申夏說了接下來的治療方案,要針對腹部淋巴上的癌細胞先放療,之後每月還要再回醫院化療。一開始林月雲以為做完手術就都結束了,現在不僅要化療,還要化療。吃藥的話,藥盒可以扔,可以換,放化療這兩種治療方式是怎麼騙的騙不過的,申夏隻能實話實說。林月雲痛痛哭了一場,想到手術已經做了,剩下的治療再不配合豈不是白挨一刀,她聽說過化療會讓人生不如死,頭發會掉光,這是一個漫長而又極其痛苦的過程,事到如今也隻能接受,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的本能還是求生。

申夏已經跟著護士學會了護理造瘺,換造瘺袋。每兩天或三天幫母親清理一次,林月雲已經能直視自己的造瘺,雖說每次看到都會難受,但也隻能寬慰自己10個月以後放回去就好了。心情不好時也會抱怨兩句:“麻煩死了,買這些個玩意兒,每個月又是一筆開支。”

日子一天天過去,來醫院到現在已經近40天,醫生通知出院的時候,林月雲還詫異的說;“能出院啦,我感覺肚子上的刀口還沒長好呢。”申夏說:“醫院床位都很緊張,病人能自理以後,剩下的就是回去休養,不用太擔心,能通知咱們,肯定就是符合出院標準的。”林月雲雖說心裏有些不安,但架不住想回去的心情,晚上就開始和申夏慢慢打包行李,定了第二天的車票。

十二月已是深冬,透過病房的玻璃,外麵看不清是雨還是雨夾雪,光禿禿的樹枝濕淋淋的,在路燈下艱難伸展,寒風裏還在苦苦等待春天,如果人的病痛,也能等來春天多好呀,申夏想,可是人的生命是沒有輪回的。路上的行人低著頭,手插口袋瑟縮著肩膀,腳步匆匆。申夏窺探不了他們的命運,今日不知明日事,連他們自己也窺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