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外桃源(2 / 2)

無心。

師父蹲下來,輕聲的喊我。然後把碗放在我的麵前,用以往從沒有的嚴肅口吻對我說道,無心,現在我講的東西你可能不會明白,但我希望你記住,刻在你的心裏!師父指著那個碗,這是欹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空著的時候則會歪倒,倒水中等數量的水就會中正,滿了就會倒掉。是有戒之器,告誡我們做人做事不要太過。

師父站起身來,背對著我。做人,要有個品相,要有器物之心。你就呆在這裏,哪也不許去,給我做一個欹器,什麼時候做好了,什麼時候才準你出這個門。

我不知道師父是怎樣說服師叔的,我隻知道這個叫欹器的很難做。就這麼個碗,我花了三天才做好一個成功的,前麵做的數十個都不行。當我拿著做好的欹器到廟陵找師父的時候,師傅拿起來看了一眼,就把它摔了。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這個時候我的心情,事實上我一直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內心,我在廬山要麼歡笑,要麼就傻傻的沉默著。此時我就像以前不知道該怎樣一樣呆呆的站著。師父隻是向後揮了一下袍袖,就再也沒有任何舉動,靜靜的看著孔子的牌位。

後來是師姐帶走我的,我想,如果她不來我應該會在那裏站一輩子,除非有人讓我出去。可是出去我又該去哪呢?師姐是帶著我去了靜心涯,那裏也是我以後經常去的地方。師姐在那裏給我彈了一個小曲,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隻是覺得很好聽,就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最後倚著師姐睡著了。

不知多久以後,師姐搖醒我,我就看到師父彎著腰看著我,掛在腰間的寒鐵鎏金簫上係著的流蘇在我眼前輕輕的搖晃著。我木木的看著師父,師父溫和了許多,問我做什麼夢了笑的那麼甜。我結結巴巴的說,也沒夢到什麼,就是有許多花,還有,還有風。師傅問我是不是覺得很安心,我點點頭。師父捋著胡子微笑著頷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從此以後,師父就很少教我武功,更多的是帶我來這裏給我彈琴。

我十三歲那年,師姐十五歲,師父為她舉行了及笄禮。

那天師姐很漂亮的,穿著采衣,款步走到大殿。師父和師叔在正中坐著,弟子分為兩列站在下麵,大師兄在右邊站首位,二師兄在左邊站首位,我在二師兄旁邊。中間鋪上紅毯,師姐就跪在當中向師父師叔行稽首禮,接受師叔給她授禮。三加之後,師姐穿著紅黑的直裾深衣禮袍,端莊美豔。師父拿起桌上的劍,雙手捧著,走到師姐身前。師姐低下頭,舉著雙手接過,係在腰間。隨後師父給師姐取名飄絮,字扶風,意味著師姐今後就是成年人了,擁有挑戰和被挑戰的資格,也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那天的禮儀很重大,但是我覺得好無聊,各種禮節很是枯燥。隻是當天的音樂是我未曾聽過的,很恢宏大氣,莊嚴肅穆。有那麼一刹那,我感覺心都隨著那個音樂起伏,我甚至想去翻閱這個曲子的曲譜。這是我上廬山以來第一次主動想要做一件事。但是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弭了。根據廬山的門規,但凡行過冠禮笈禮,才能配真劍,並且可以隨意下山。大禮之後,師姐心情很好,一直在把玩著師父贈的劍,細細的撫摸著上麵的花紋,還不時的揮舞幾下。我有些心動,伸手想摸一下,師姐像二師兄一樣,推開我的手,說劍乃凶器,也是禮器,非一般人可配用,等我加冠之後自然會有。我在心底裏暗自說著他們的小氣,一邊期待著自己能早點加冠。但這樣的想法和以前的所有想法一樣,一天的功夫也就忘了。

總之,我還是茫茫然然的活著。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我也死了,不對,我似乎就沒有活過。直到我十七歲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