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探了下口風,看來夜花容是真的要關齋了,怎麼辦?”

“不能關!雪梅胭脂的秘方還沒拿到手,咱們怎麼回去複命?”

“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沒有充分的理由,阻攔隻會暴露身份!”

“不過……看扇江城的反應,他也不想讓夜花容關齋。如果讓他出頭呢?”

“讓他出頭?那雪梅胭脂也會落到他手裏!你想,如果不是為了雪梅,他怎麼會留在這裏?”

“小聲!可是……”

大概是覺察了什麼,兩個人的聲音漸低,玉荷唇邊掠起一絲冷笑:這個凝香齋,果然有秘密!

再悄悄行了兩步,玉荷來到夜花容的房門外,卻見她房內的油燈還亮著。正猶豫要不要深夜打擾,卻聽有聲音傳了出來,竟是淩謹!

“花容!你怎麼總是那麼心軟!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謹……算了罷,”依然是夜花容那柔柔的語聲,“不一定是他……什麼都沒有弄清楚,怎麼能這樣斷言……”

“這種時候你還想著別人!花容,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想想你這一切是拜誰所賜!”

“可是,謹……我、我不想……花是無罪的,有罪的是人心……”

“你……”淩謹的語聲一時凝住,似乎是被夜花容氣得無話可說。許久的沉寂,卻忽聽夜花容暖暖的笑意:“謹,有這生氣的時間,還是幫我抹胭脂罷。”

再便聽得屋內水聲,銅鏡的挪動聲,想來應是淩謹為夜花容抹上了胭脂。

玉荷輕輕搖搖首,估計淩謹一時不會出屋,又向兩個男子的房間走去。

淩謹的房中自然是無人,然而側耳細聽扇江城屋中的動靜,竟然隱隱有風聲!玉荷不由得奇怪,再轉念一想,扇江城房間的另一邊,似乎就是凝香齋的花園了。思及至此,她便悄悄轉入了園中,果然,扇江城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

凝香齋所賣雖以雪梅胭脂為主,但平常脂粉也是有的,因此後花園中種了各色的花。玉荷並沒有擅闖入園內,而是隱避在一株雪梅樹後靜靜觀察著園中動靜。果然,花影中的一個黑影映入了她的眼簾,正是扇江城。

林家姐妹在商議得到雪梅胭脂的秘方,夜花容和淩謹兩人的關係似乎不一般,而且似乎也在籌劃著什麼事,那扇江城在這裏又是做什麼呢?玉荷心中想著,雙眼卻一絲也不肯放鬆地盯緊扇江城。隻見他在一片花叢中忙活了好半天,又四下看看,便從他屋中開著的窗翻回了他的房間。

他究竟做了什麼?又等了一會兒,玉荷估計扇江城已睡,才躡手躡腳地來到他方才做手腳的地方。

借著微明的月光,她仔細辯認著,終於發覺花下有一片掩飾著的新土。遲疑了半天,她並沒有翻開驗證土中所埋究竟是什麼,隻是揀起了一片落在土中的殘葉。

然而一望之下,臉色也甚是凝重。

“隻怕沒有時間了啊,語者……”

終於覺得困倦,玉荷回到房中便睡,隻想著明日一早便解決這件事情。

天色漸漸明朗起來,一聲悶哼從凝香齋中傳出,卻沒有被勞累的玉荷聽到。

翌日清晨,夜花容便敲開了玉荷的房門。

倦意甚重的玉荷有幾分疑惑地將夜花容迎進來,心中暗暗猜測是為了何事:難道昨夜她的探查被她發覺了?

誰知夜花容隻是帶著她走入園中,一望之下,玉荷不由得驚住:昨天還落了滿地的雪梅竟又全部綻出了新的花朵!泌人心脾的清香在園中飄散,讓人流連的同時,卻更讓人隱隱地不安。

夜花容卻又有幾分抱歉地緩緩解釋道,凝香齋今天開始便要閉齋,想請玉荷及早離開,傍晚再來拿她應該交來的雪梅胭脂。此時要玉荷入園,隻是為了證明她一定可以如數交上胭脂。而她,要與齋中人商議閉齋之後的事情。

“為什麼一定要閉齋呢?”玉荷深深地望著她清澈的眼,“夜姑娘,你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我可以讓事情有挽回的餘地。”

夜花容的手不禁一抖,被玉荷銳利的眼神輕易地捕捉到,更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凝香齋的事情無須姑娘介入,請吧。”身後驀地響起冷冷的聲音,不怒自威,是淩謹。

玉荷轉身,不僅看到了身後一臉怒意的淩謹,更看到了在他的背後,林家姐妹偷偷溜入扇江城房間的情形。想是去探聽他的口風吧?玉荷心念電轉,正想該用什麼借口繼續留在這裏,卻聽林家姐妹驀地驚聲尖叫!

“怎麼了?”玉荷飛一樣衝入了扇江城的房中,隻見原本應該雪白的床鋪上滿是暗紅色的血,扇江城衣不蔽體,就這樣倒在床上的血泊中!

“扇……扇江城……”林梅林蘭抱在一起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玉荷也是一驚!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晚了一步!

然而她還是最先鎮靜下來,上前一步,搭上扇江城的脈搏,輕輕道:“他死了。”

“死……死了?”夜花容蒼白的麵容上混合著驚訝與恐懼,不由自主地靠入淩謹的懷中,林家姐妹更是嚇得癱做一團!

然而與林家姐妹不同,夜花容那不知所措的樣子隻持續了片刻,隻是一會兒,她就鎮靜起來,口齒清楚,言語有力,似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玉荷姑娘,這件事情重大,隻怕雪梅胭脂我們不能如期交給你了,請你先離開吧,隻要你不說你在這裏住過一夜,沒有人會知道。”

“是嗎?”玉荷聞言,別有深意地望著她有幾分躲閃的雙眸,“那你們呢?”

“……當然是上報官府,”略略遲疑了一瞬,夜花容焦急地道,“你還是快走比較好。”

那樣急切的語氣讓玉荷無法不懷疑:已經出了命案,她卻還是不想說出事實,她想保護的究竟是誰?是她自己,還是……

“那你們便上報吧。”玉荷微微一笑,反而自顧自地檢查起扇江城的屍體來,不時還回首看看身後眾人的反應。

“你……你做什麼!”淩謹由疑到怒,終於不顧夜花容的勸阻,怒聲道,“讓你離開沒聽到嗎!”

眼見淩謹發怒,各人的表情也都已盡收眼底,無須再掩飾,玉荷終於悠悠從懷中取出一塊玉質令牌:“我不是說了嗎?請對我上報。”

淩謹這一驚非同小可:“你……你是……”

“解語人,舞落化。”

解語人乃是助承天皇朝捉拿語者的靈術師,當朝皇帝靜華帝曾專程下詔賜承天玉令,全朝百姓見之均須聽令!是以解語人三個字出口,再加上她手中所持令牌,在場眾人都已經明白了她的身份,齊齊地倒抽一口冷氣。

倒不是因為畏她,而是語者。

語者的語物千變萬化,常人難以覺察。而語者更可在說出語物之時馭語物於無形,淩駕萬種術法之上!最為可怕的是,語者的力量沒有術者可以匹敵,唯一能抑製語者的,隻有能感覺到語者存在的解語人!

也因此,解語人出現的地方,必有語者。在場的眾人,便是都想到了這一點。

“你……你是說扇江城是被語者殺的?”林梅好容易才說出這一句完整的話來,她似乎已經駭到了極點。

“是,”玉荷,不,舞落化表麵上是在對眾人解釋,其實卻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這個傷口確實是語者造成的,可是……誰是語者,現在還不知道。”

她確實還無法判定。

一個月前她就覺察到了語者的氣息,但是因為比較弱,她才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查到凝香齋來,並在那天確定語者了就藏身在這裏!於是她假裝是宮中的買辦住進這裏,想要查出語者的身份以解語!

可是沒想到,本來已幾乎水落石出的事情,卻因為這命案,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