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溪客乍聞噩耗,隻是呆呆地望著那屍體。
玲瓏……怎會突然死了?
李邃緩過神來,看看堂前玲瓏的屍身,再望望座中賓客,沉聲道:“不想大喜之日會出此不幸之事,讓各位受驚了。請各位先行回府,殺妻之仇,李邃定會查個分明!”
眾人反應也快,紛紛起身致哀告辭,李邃拱手相送,望也不望腳邊的屍體一眼。
官場果然薄情。溪客心中冷笑,腳下不慢,一錯步便擋住了正門:“且慢。”
李邃神色不變:“荷月堂主,李邃知道你心中傷痛,但請相信,在下定會還尊師妹一個公道!”
溪客冷聲道:“玲瓏分明是中毒而死,若凶手趁機逃脫,還有什麼公道!”
李邃隻是冷笑,唐沐蝶忽一語打破僵局:“李學士,這酒杯是誰準備的?”
眾人都向她望去,她正手持銀簪在酒杯中試毒。不多時銀簪取出,一端已變成了黑色!
李邃一驚,隨即恢複了沉靜:“酒中有毒?”
“不,”溪客明白唐沐蝶之意,搖首,“若是酒中有毒,你現在不可能安然無恙。毒應是在杯上。”
溪客口中說著,目光已落向那一眾侍女。果然侍女們聞言,驚恐的目光都集中到喜娘身上。那喜娘也著了慌,驚聲道:“是我準備的酒杯,可是我沒有下毒!”
李邃已經無意去聽,厲聲喝道:“還敢狡辯!來人,拿下!”
立時有侍衛從堂後衝出來,將喜娘拿下。李邃又漫不經心地對溪客笑笑:“荷月堂主,如此,可讓李邃各位同僚離開了罷?”
溪客冷眼看著喜娘被綁起來,想了想,問喜娘道:“除了你,還有誰能碰到酒杯?”
喜娘已驚得六神無主,顫聲道:“還、還有她……”
她顫抖著手指指向——淩波。
“是她?”溪客有些意外。淩波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微點頭,毫無慌亂之色。
“除此之外沒有別人了嗎?”唐沐蝶接口問,也望了坦然自若的淩波一眼。
喜娘慌亂地點頭:“沒有了。我把酒杯帶來後隻有淩波檢查過,但我沒——”
“夠了!”李邃突然沉喝,把喜娘驚得一顫,“荷月堂主,唐姑娘,此處是我學士府,要查案也當由我上報官府!也請你們顧及我的顏麵!”
他的臉微微漲紅,顯然動了怒。溪客與唐沐蝶對視一眼,各自會意:現在讓人離開可,這裏畢竟不是江湖,由不得他們以武力相逼。
溪客不著痕跡地讓開一步,讓堂中眾官員悻悻離開:“李大人,您是不是應該把淩波也扣押呢?”
李邃掃了淩波一眼,不慌不忙道:“荷月堂主,喜娘是我從外麵請來,自然要防她逃走。淩波不過是府中的丫頭,不需如此。若是兩位見疑,還請指出凶手罷。”
溪客走到玲瓏的屍身前,聲音低沉:“李大人,在下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溪客與唐沐蝶一起審視著玲瓏的屍身:那毒的毒性極烈,玲瓏的屍體已腫脹得麵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唐沐蝶微微後退了一些,問溪客:“這便是冬月堂主?”
“應該是。”多年不見的師妹,還未見麵竟已是死別,溪客心中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傷,低低應了聲。
唐沐蝶一挑眉:“應該?即使屍身如此,荷月堂主也該認得出的吧?”
“玲瓏出師早,我對她印象不深。”溪客淡淡說著,目光落到玲瓏的手上,忽然一怔。
玲瓏的手漲出了血,幹涸著凝成血痕,但還可以看出她的手有些粗糙,怎會這樣?溪客忽然意識到什麼,一聲低呼脫口而出。
“怎麼?”唐沐蝶警惕地看過來。
“沒事,”溪客暗暗心驚,忙轉了話題,“唐姑娘,你收到的喜帖是李學士發出的?”
“不,是冬月堂主,”唐沐蝶顯然也在奇怪,“我本以為會有很多武林中人收到,但看來她隻對我發了喜帖。”
若不是自己湊巧想找師妹示警,隻怕今日就隻會有唐沐蝶一人到此,為什麼?溪客想起自己方才的發現,再望著麵前的李邃與淩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唐沐蝶輕喚了一聲,原來是望到了窗外的水仙:“李大人,這水仙是您種的?”
李邃應聲:“是玲瓏,隻可惜花在人亡……”
話雖如此,他神色間悲傷之色卻不多。唐沐蝶似是不經意地道:“我記得水仙是有大毒的罷?我家大夫倒是常拿來平喘。”
李邃隨口應著,沒有在意,倒是立在一旁的淩波開口了:“水仙隻有小毒而已,唐姑娘大可放心。不過……水仙本是散結消腫的,怎會用來平喘?”
溪客越聽越心驚,卻見唐沐蝶淡笑:“大概是我記錯了,李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她的目光別有深意,溪客下意識地想阻攔,突然轉念,淡淡一笑:“那在下就在這裏守著這兩位姑娘罷。”
眼見唐沐蝶進了內堂,溪客猛地抓住淩波:“和我走!”
淩波被駭了一跳,連忙抽回手。溪客來不及解釋,低聲道:“離開了我再解釋,玲瓏!”
淩波幾乎驚呼出聲:“你怎麼……”
“和我走!”溪客幾乎是在吼了,“我不會害你!”
淩波遲疑了一下,終於隨他快步走出去,直到出了府,才小聲道:“去哪裏?”
“離開!”溪客頭也不回,“離唐沐蝶越遠越好!她已經看出真相你知道嗎?”
他越說越氣,隻想狠狠斥責這個小師妹!怎麼能這麼掉以輕心?死者不僅毫無高貴之氣,且手上竟有粗繭,顯然是做慣農活的女子。再加上李邃的表現,唐沐蝶怎會看不出淩波才是玲瓏!
“你是怎麼知道的?”淩波,不,玲瓏低頭輕聲問道。
溪客氣惱至極:“還不明顯?玲瓏、淩波都是水仙,你以為瞞得過唐沐蝶?她剛才問水仙的藥用,分明就是試探你!她現在一定是讓李邃說凶手是你,好名正言順地讓你認罪!”
玲瓏一下子掙開溪客的手,聲音微微發顫:“她……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