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遇·冷香緣(2 / 3)

仔細地觀察了陣,確認眾人都不可能偷聽後,溪客方細細地告訴冷香,因朝廷施壓,門主決定讓她放棄此次任務。

不出他所料,冷香極是不滿,冷然道:“朝廷又如何,月影風痕的任務,有誰阻止過!還是說,門主覺得我菊月不夠資格擔任花影一職?”

“菊月小聲!”溪客見她說得大聲,忙低聲喝止。

極少有人知道花醫門的另一個名字,月影風痕。這是令任何武林中人都聞之失色的名字,劍似月千影,毒如風無痕。堂主便是組織中的殺手,又稱花影,每位花影一年隻接一次任務,收銀取命,絕無失手。

不知道門主究竟為何決定放棄菊月的任務,也不知道她的任務究竟是什麼,溪客隻能盡力說服冷香聽從安排。但冷香冷冷問道:“我的花時將至,沒有任務,難道要我違反門規,隨意殺人嗎?”

溪客聽得這話,隻得皺眉不語。月影風痕門下弟子,全部是病入膏肓、再無生路之人。門主將他們收養後,以靈玉為引,將他們各自的魂魄依附於花,平日便能以花為媒介吸取旁人生氣,維持性命。花醫門行醫均以花為藥,便是為使服藥者在不覺間被吸取生氣,因吸取極少,服藥者隻會略感疲憊,不會覺察。但平日的吸食隻能維持花影的性命,若要行動,每年必須在自己屬花花開最盛時吸取一人一年的壽命。

也因此,花影都是在自己的花時接下任務,殺人後吸取未消散的生氣。此次門主突然要冷香中止任務,門規又不許她隨意殺人,難怪她會如此不滿。

忽聽不遠處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溪客分辨出是雪青,忙低聲對冷香道:“別讓別人起疑,花時的事情,明天再議。”說著,他不顧冷香攔阻,一閃身穿過屋子到了客房一側。

出乎他的意料,初寒竟舉著蠟燭在房門外等他。他的出現似乎讓初寒一驚,但隨即便笑著道:“方才雪青說房間沒有打掃幹淨,你我要合住一間房,我怕你摸黑找不到。”

此時幾間房中的燭光已全部熄滅,如果不是初寒指引,確實還要費一番工夫。溪客雖有幾分疑惑,還是道了聲謝,兩人一同進了房。房間擺著兩張寬床,溪客隨意挑了一個,枕在清香四溢的菊花枕上,不多時便入了夢。

吵醒溪客的是翌日清晨急促的敲門聲。門外雪青的急切呼喚讓他一驚,他猛地拉開門:“怎麼了?”

雪青神情極是驚惶,但說話還算鎮定,她急急地道:“墨雲死了!”

溪客大驚,急問:“冷香呢?”

雪青往隔壁的房間一指,溪客即刻衝了過去,看到屋中的景象,他與緊隨身後的初寒都發出了一聲低呼。

冷香斜倚房門立著,房間中鮮血四濺,血印數道。墨雲倒在房間正中,胸口正中插著一柄利刃!

溪客一望屋中鮮血都已凝固,便知墨雲喪命已久,伸手攔住想進入的初寒道:“不要進來。”

雪青指了一指便遠離房間,根本不肯靠近。冷香抬頭望了一眼溪客,目光雖冷,眼中卻已含了淚。溪客還是第一次見到冷香如此傷心,幾分憐惜地扶起她,輕聲問:“怎麼回事。”

冷香低聲答道,她清晨想找墨雲商議一些事情,誰知一打開房門,卻見到這種情形。

溪客緊緊皺眉,半晌才問道:“墨雲是你的侍衛吧,他的身手如何?”

冷香有幾分警惕,反問:“你問這做什麼?”

溪客淡淡向墨雲的屍體一指,沒有多說,他相信冷香會明白。

果然,冷香被他提醒,緊緊地咬住了下唇,許久才道:“如果是出其不意,有四個人。”

有四個人可以殺了他?溪客明白她的意思,追問:“哪四個?”

“初寒、雪青、你……還有我。”冷香恢複了平日的冷傲,望向眾人的眼神幾分冰冷,幾分殘酷。

溪客對雪青也被列入略略驚訝,反問道:“雪青?”

冷香望了遠處的雪青一眼,冷笑道:“她才是我的貼身侍衛。”

聽她如此說,溪客也知雪青的武功絕不會低,不由驚訝,這個看來單純的少女竟是如此深藏不露。但隨即,冷香靠近了他,低聲道:“如果不是你,隻能是初寒殺了墨雲!”

“為什麼?”

“因為我曾說過,要想把我從無花境帶走,必須過得了墨雲那一關!何況……”

冷香向屋中靠了靠,溪客會意,也往裏走了幾步,避開初寒,她才接著道:“如果不是門主下令,初寒本應是我的任務!”

溪客一震。殺手殺人,向來是追蹤目標,他還不曾想過目標竟會自己送上門來。他想了想昨夜的情形,低聲問:“昨天你我分開以後,你一直和雪青在一處嗎?”

“是。”冷香肯定地回答。

“雪青會不會在你沒有發覺的情況下離開?”

“絕無可能。”冷香極有自信。

溪客相信她的判斷,作為殺手,警惕性自是最高,何況家中還有原本的目標,冷香絕不會掉以輕心。

可是昨夜與冷香在一處時,他明明看到墨雲房中有人影,那他必是在滅燭後被殺。而從離開正屋到客房,他所用的時間極短,又是出其不意,初寒不可能有機會下手。之後兩人又睡在同一間房中,以他的耳力,初寒也絕不可能偷偷溜出去殺人!

那墨雲究竟是如何死的?溪客思索著,想起昨日冷香的反常,心中一動,道:“九師妹,你的花時是什麼時候?”

冷香沒有回答,隻冷冷掃了他一眼:各花影的花時都是絕密之事,連同門都不可能知道,溪客如此問,她自是不會回答。

溪客也知,接著道:“如果你的花時已到,門主卻不允你殺初寒,你完全有理由殺了墨雲吸取生氣,不是嗎?”

冷香明顯手一顫,她脫口而出道:“不可能是我,怎麼會是我!”

溪客淡淡反問:“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殺死他,為什麼你不可能?”

冷香第一次現出淒惶模樣,顫聲道:“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我……我與墨雲本來議定九月十五成親的!”

果然如此,溪客的猜測得到印證,又皺眉問:“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隻有雪青,”冷香低聲說,但很快又道,“不可能是她,昨天她一直與我在一起。”

溪客望著沉默不語、各自思索著什麼的初寒與雪青,問道:“初寒將軍,麵對此情此景,沒有什麼看法嗎?”

初寒淡淡一笑:“目前看來,隻能請小姐先節哀。或許回家見到父母,可以略減傷痛。”

溪客追問道:“對於凶手,閣下就沒有任何懷疑之人嗎?”

“沒有,”初寒淡淡道,“昨夜我出房迎你前,墨雲侍衛的燭光剛滅,顯然還未被殺。之後你我同房而睡,一夜都沒有聽到聲響。而且我聽雪青說,昨夜你回房之後,她就鎖上了通往正屋的門,除你我外,任何人都必須踏過院裏的菊花,才能到達客房。可是方才據我觀察,這菊花間隻有……小姐一人的腳印。”

溪客聽得此言一怔,不想他竟觀察如此之細。他望向冷香問:“你是踏花而來?”

冷香目光有些閃爍,許久,才含糊地應了一聲。溪客心下頓時起疑:花影必是惜花人,沒有原因,她不會輕易踏花。

她這樣做是為什麼?

抬眼望著院中菊花,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有沒有可能昨夜我們在正屋時,就有人潛入這裏了?”

冷香搖首道:“不會。每次我在正屋時,墨雲與雪青都會把這小苑仔細排查。”

“那,會不會是昨天雪青與初寒將軍離開正屋後,有人從院中——”

“——不可能,”初寒接口道,“昨夜回屋後,我一直在對月品茶,院中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人經過。”

“對月品茶?在回屋之後?”

溪客重複著,忽然心中一動,忽然微微笑了:“將軍真是好雅興。”

見眾人都是一臉不解地望著他,溪客心中打定了主意。他輕輕走到雪青身邊,道:“借一步說話。”

冷香默許,雪青一臉不安地隨溪客來到另一間客房中。溪客反手將門掩上,低聲道:“冷香今早到這裏來你知道嗎,從她到這裏,到她說有屍體,間隔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