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表演完一段,項之木說:“休息會兒吧!這雨天欣賞荷花仙子跳舞,就是欣賞出水芙蓉了!”又突然問道,“哎,丫頭,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了?”
荷葉心中一驚,忙說:“沒有,沒有!”又說,“不就是您嗎?”
下午兩點二十分,化工三廠後區的破廠房裏,北靈十公司的民工仍聚在那裏大罵不休。這時,一個瘦猴般的小夥子從大雨中跑來,雙腳踏得積水如一朵朵南瓜花叭叭怒放。他光著黝黑的脊梁,頂著個盛化工原料的塑料袋,如落水狗一般竄進破廠房裏,氣喘籲籲地大叫了一聲:“是、是、四化建的人淹了咱!”
聲音雖不太大,卻像一根火柴在磷片上劃了一下,點燃了導火索。眾人七嘴八舌地問:
“他咋淹了咱?”
“快說!”
“別急,慢慢說!”
瘦猴小夥氣得直翻白眼,說不出,領眾人淋著雨來到後院兩個公司的工地交界處,用手一指:“你們看!”
果然,兩工地交界處,也是四化建工地的積水彙集處,原先那條從後院往天河裏排水的通道被用磚砌死,而眼見積水轉著圈兒打著旋兒從牆邊往下旋去,在十幾米外的北靈工地上,則冒出一朵直徑一米多、高度四五十公分的大水花,渾水如開了鍋般咕咕嘟嘟往上噴湧。不知以每秒多少個流量,衝北靈工地漫過去。北靈工地地勢低窪,水排不出去,成了一片汪洋,攪拌機隻露出魚脊般的上殼了。
民工們抬起頭,看看四化建工地的臨時辦公室,似乎看見了四化建的人正在臨窗擺酒,劃拳碰杯,大吃二喝,歡慶水漫北靈的偉大勝利。他們幾乎同時發出一聲怪叫,砸狗日的去!於雨中紛紛抄起木條、鋼筋、樹枝、磚頭、石塊、水泥塊,衝向四化建的臨時工棚,先將門窗玻璃稀哩嘩啦砸爛,再把木板牆咚咚咚搗上幾個大洞。幾十個人“一二三”一聲狂吼,把房子推了個仰麵朝天。又將室內七男一女八個職工拖出來,劈頭蓋臉一頓好打。被打的人中就有化工三廠的技術員薛之良,當時他正在跟四化建的人研究設備安裝的圖紙,眼鏡也被打掉在泥水裏。當他摸出眼鏡時,鏡片少了一個,忙躲到一旁,擦擦戴上。化建人就在泥水中鬼哭狼嚎地連滾帶爬。十公司的人洗劫了他們腕上的手表,兜裏的零錢飯票,又扯下了那個年輕女技術員的金項鏈、金手鏈。一個大胡子民工說:“這娘兒們是汪精衛的小姘頭!”眾人“嗷”地發一聲喊,七手八腳撕光了她的衣服,幾十隻髒手在那白嫩的身子上扭抓揪扯,占了便宜的怪叫怪笑與女子尖厲的哭罵此起彼伏。然後,民工們很有專業水平地像打夯似的扯起她的四條腿,喊了聲:“一、二——三!”高高拋起,“砰”地一聲扔進了積水裏,濺起好高的水花,人頓時不見了。
北靈人也怕淹死了她要償命,正要去打撈,卻見那女技術員從水中站了起來。長長的濕發披在肩上,活像個落水的女鬼。那水隻淹到她的腰部,北靈人叫著好鼓起掌來。薛之良和另一個四化建工人忙跑了上去,脫下工作服上衣包住她,攙著她往高處走,進了旁邊的一個車間。北靈人還不解恨,又衝向四化建的工地,見什麼砸什麼,攪拌機、電焊機、打夯機,全都砸了個稀巴爛。一個北靈人去砸配電盤,被“嚓”地一道藍光打了個跟頭癱在地上,再也不敢上前。北靈人砸了一陣子,麵對紮好的鋼筋架子、澆灌好的設備基座束手無策,就去掀苫蓋水泥的帆布。那草綠色的帆布被雨淋得幹幹淨淨,就像一隻巨大的蟄伏著的青蛙。掀了帆布,淋了那幾百噸水泥,就夠四化建喝一壺的了。一根帆布繩剛剛解開,幾十個四化建的人就跑來了。北靈人要掀,化建人不讓掀。你爭我奪,沒幾個回合,就動手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