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1 / 3)

打雨一下,蜢子就披著雨衣穿著雨靴在廠子東部、北部巡查。今天本不該他值班,是他見天上落雨,就騎上車子趕到廠裏來了。午飯都沒回家吃,和錢途買了兩盒快餐,蹲在食堂一角匆匆吃了,又忙分頭去巡廠。而另兩個值班的護廠隊員縮在值班室裏聊天抽煙,根本沒出來。蜢子從北牆下轉著,快到西北部K-3號新項目工地上時,隱約聽到前邊傳來吵嚷叫罵聲。他忙加快步子,跑了過去,見一大群人在水泥垛前混戰在了一起。有幾個人的頭上、臉上、肩上、胳膊上已流了血,混著雨水往下流。流了血的人更是紅了眼。雙方都懷著對對方的深仇大恨滿腔怒火,拚了命地毆打。蜢子邊跑邊喊:“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眾人仍不理他,仍在撕打。這種打,跟武俠片、警匪片中的對打絕對不同,那個是花架子,這個卻是真打。已有人被打斷了胳膊和腿,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喚。蜢子來不及多想,幾步就撲過去,大叫:“住手!我是廠保衛處的!”上前就拉架。拉開了這個,那個又衝了上去。拉開了那個,這個又衝了上去。他大聲吼叫著,使出擒拿格鬥的本領,一腳踹倒這個,一腳絆倒那個。倒下去的人栽在積水中,濺起很大的水花。但仍不奏效,蜢子背上胳膊上反而挨了幾棍。還聽一個人罵道:“根子還不是你們狗操的廠長方箭!要不是他把工程的這一塊,給了狗日的北靈,雙方能引起矛盾麼?”又有人罵他:“這條看家狗,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又有棍子拳頭皮鞋劈哩啪拉落在他的肩上背上腚上腿上。

這時,錢途也趕來了,衝上去拉架。當蜢子拚力將兩個像狗一樣撕打在一起的人扯開之後,背上挨了狠狠的一腳。他一挺身,左腹部覺得一陣子刀剜般的劇痛。他“啊”地大叫了一聲,一條腿就跪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接著前額也撞到了地麵上。他知道壞事了,很可能是連接新腎的血管斷裂了,就吃力地叫了一聲:“我不行了!”可是,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沒有人理會他。雙方仍在推搡撕打。四化建的人撲過來了,北靈的人就往後退,七八隻腳就踩在了蜢子的胳膊上、胸膛上、小腿上。北靈的人反撲過去,四化建的人就後退,又是七八隻腳踩在了蜢子的肚子上、大腿上、臉上、肩膀上。有一隻不知是誰穿著牛皮工作鞋的大腳,致命地踩到了蜢子的小肚子上。蜢子發出了一聲淒厲地喊叫,四肢一伸,就一動不動了。但是,其他的任何人都沒聽見他那生命最後一刻的喊叫。雙方仍在撕打。又有好幾個人被打破了頭,被打斷了胳膊。怒罵呐喊,鬼哭狼嚎,響成一片。

打群架的人的一側,躺著仰麵朝天的蜢子。沒有一個人上前看他,救他。

錢途仍在拉架,但不像蜢子那麼勇敢。他邊拉架,邊關切地去看蜢子剛才出現的位置,卻沒看見身影。心中一緊,忙跑了過去。見人群中的地上躺著一個渾身泥水的人,樣子極其熟悉。他上前抱起他的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問:“蜢哥!蜢哥!你怎麼了!傷哪兒了!”蜢子雙手緊緊壓住肚子,吃力地說:“……你告訴荷葉……槐花,要是……我死了,別哭!別哭!”又說,“快去報……打……110……”他抓住錢途的胳膊,“隻是我不……不能還……還債……”“了”字沒出口,就說不出話來了。錢途把蜢子抱到一旁,薛之良和另外幾個化三廠的職工們趕來,忙抬了過去。錢途讓薛之良趕快去報警,薛之良說已經報了,過幾分鍾就來。錢途“嗷”地發出一聲怪叫,抄起一根棍子,一邊哭罵,一邊衝那些仍打成一團的人就掄起來:“你們打死人了!出人命了!還你娘拉個×的打哩!我×你奶奶!”接著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保衛處長孫建新和一大幫職工邊往這邊跑,邊大喊著:“不準打架!”“住手!”“快住手!”

警笛聲由遠而近。王大利帶著兩輛閃著紅藍警燈的警車開進了廠裏,直奔工地。兩個建築公司的人聽見警車叫喚,立即自動撤離了戰場,作鳥獸散。化三廠職工們還是協助警察抓住了七八個打架的,連同七八個斷胳膊斷腿的。接著兩輛120救護車也開進了廠裏。兩個建築公司的小頭目,剛要把自己單位的傷號抬架過去,上救護車,被錢途攔住,立棱起眼,吼道:“媽拉個×!滾一邊去!你們的王八蛋,死了活該!”即指揮人把蜢子抬進救護車。他拍了一下一個南瓜臉醫生的肩膀,哭道:“大夫,你可一定把他救過來呀!”南瓜臉醫生側臉看到白大褂的肩膀上印了個泥手掌印子,不耐煩地斥責道:“拿下手來!”上車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