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剛發白,方箭就醒了。聽窗外雨仍在下著,忙下了床。林夢珠也醒了,看看表,說才5點10分,你急什麼?方箭說不行,責任千鈞哩。匆匆去洗了個臉,出門開車走了。進了廠值班室,值夜班的副廠長陳堅向他彙報,設備運轉正常,生產也很穩定。
方箭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到7點半,給小梭魚打了個電話,說汪立棟答應讓她弟弟到四化建下邊的一個分公司去當辦公室的幹事,也就是秘書。小梭魚一聽,驚喜地連聲說:“哥,我太感謝你了!”
《女媧補天》在天河劇院已演了三十六場。戲越演,越純熟,效果越好。市裏有關部門專門下了個通知,要求所屬各機關單位都去看戲,並由企業分別包場。由市文化局統一組織。
荷葉與淩翔的對手戲,也越來越默契了。隻要一上了台,荷葉就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在跳“岩洞花燭”一段舞時,激情奔放,猶如假戲真做。但一旦演出結束,立即判若兩人,甚至對他冷冰冰的。
淩翔幾次約荷葉在演出後跟他去吃飯,或在下午休息時間約她出去談談,她都沒有答應。一天中午,在兩個人麵對麵吃盒飯工作餐時,他突然小聲對她說了一句:“我們,前些天分手了。她跟一個公司的大老板走了。”荷葉聽了,隻低頭吃飯,什麼也沒說。後來,兩個人單獨排練時,有好幾次,做扶腰旋轉後,或托舉放下來時,他要摟摟她,吻吻她,她都無言地輕輕地把他推開了。他送給的那隻金鐲子,她一直沒戴。有好幾次,她想把金鐲子還給他,又怕傷了他的心。就想,過些天再還吧。
一時,她還很難讓這個英俊瀟灑的王子替代她心中的那個矮小黑瘦的護廠工。
市委書記秦家興因工作過於忙碌勞累,病倒了。血壓的高壓由原來的130升到了150,偏高。在市立醫院打了幾天吊瓶,低燒仍然不退,血壓還有點兒高。但他打完吊瓶卻又去辦公室處理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事情。這天中午十一點多,正接一個電話,隻覺眼前一黑,就從椅子上“出溜”了下去。秘書進來一看,大驚失色。忙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就地搶救了一番。秦家興醒了過來,連聲說:“沒事沒事!”醫生又給他檢查了一番,也說沒什麼問題。分析還是工作超負荷運轉所致。
市委秘書長卻不敢掉以輕心,硬讓一位副秘書長把秦書記送到省城的大醫院再去檢查一下。
在省城醫院查了一番,專家說沒什麼器質性的病變,建議住院休養幾天。秦家興說不用不用,要立刻返回天河。副秘書長堅持要他住院再觀察幾天。秦家興無奈,隻好同意了。在病房裏,又讓秘書拿來一大摞文件批閱。忽又想起一件事,叫來副秘書長,讓他去省文化廳聯係,《女媧補天》進省城演出的事宜。
下午5點多,雨停了。K-3號裝置和K-1號老設備均安然無恙。
經雨水洗滌過的空氣,清新異常。
晚7點半,薛之良正在辦公室裏看一些設備資料,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嚇了他一跳。
“小薛嗎?我是韓羽。”
“哦,韓大姐,有什麼吩咐?”
“我剛才看見荷葉到北圍牆外邊去了。我因孩子患了慢性闌尾炎,得抓緊回家。你快去找找她。”
“好的。”
薛之良立即下樓,一溜快跑,直奔天河大橋南頭。並迅速在眼鏡上套上一根鬆緊帶,套到後腦勺上。打上次雷雨天蜢子出事後,他就在口袋中準備了這條鬆緊帶。從橋南頭到北頭,巡視了一番東側,見沒有荷葉,調回頭,從北頭到南頭,巡視西側華燈下欄杆旁散步的遊人,仍沒發現荷葉。他又沿著橋東側的欄杆邊走邊看,走到橋中央時,還是不見荷葉的影子。蜢子殉職後,薛之良想自己盡可放大膽子再去追追荷葉。追不上愛她一場也不算虛度,追不上能保護她也顯示了一番大男子漢的氣概。總是了了一樁心願。他認為,有些事情的成功,不在於它的結果,更重要的是它的過程。當然,如果荷葉能把愛蜢子的情感轉移到自己身上,那就更加圓滿,更加如願以償了。他沒有采取死皮賴臉窮追猛打的方式,隻是在暗中尋找機會。他堅信,隻要心誠,幸運的花環一定會落到自己頭上的。又找了十幾分鍾,他突然發現橋下河南側的水麵上飄著許多小燈,那些小燈如星星般往下遊緩緩飄去。這才明白,今天是11月11日,農曆十月一日,鬼節。人們按照古代傳下來的風俗,到河邊為死去的親人朋友放河燈來了。荷葉是不是也來放河燈了呢?就想到橋下邊岸上找找。轉身往回走,快走到橋頭時,眼前一亮,哎,巧了,荷葉正迎麵走來,手中拎了隻白色的塑料方便袋。薛之良怕她看到自己,忙側轉了身子,等荷葉從身旁毫無察覺地走過去,才轉回身,尾隨在她的身後,跟她保持了四五米的距離。他見荷葉走到橋中央,手扶欄杆,望著橋下飄浮的河燈發愣,就擔心她跳河。果然,她手把欄杆,身子往外探,頭也往橋下看。薛之良就做好了萬一她把腿抬到欄杆上,就撲過去救的準備。但荷葉並沒有跳河,而是順欄杆往南走,從橋頭旁的台階下去,到了天河邊,沿著河南岸往東走。薛之良就跟在她身後,跟她保持了十多米的距離。為防止被她發現,常把身子隱在樹後或管架樁子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