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2 / 3)

他們嘲笑我臉上的疤,他們嫌棄我醜陋,他們辱罵我弟弟異於常人的蒼白膚色和天生的銀發,他們罵我和我弟弟是一對畸形的妖精,他們說是我媽的錯,是我媽勾引了李龍,他們說我的臉活該被毀,不然我長大後一定和我媽一樣是個騷貨,哈哈哈哈,多麼殘忍又惡毒的言論呀,人們總是辱罵女人是騷貨,尤其是漂亮女人。卻又喜歡羞辱不漂亮的女人。無論是同性還是異性。”

說著,她在夏黎桐的身前站定,像是在尋求讚同一樣滿含期待的看著她:“你覺得呢?你長得這麼好看,從小到大沒少挨罵吧?是不是有不少人罵你勾引繼兄?罵你是個婊-子、綠茶,無端地懷疑孟西嶺和他前女友分手都是因為你在中間挑撥離間?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因為長得好看,所以你就是錯的,你是原罪。他們僅僅是看到了表麵,就開始惡意揣測你,中傷你,隻因為你長得美麗。就像是《西西裏的美麗傳說》那樣,女人擁有美貌是最大的不幸,是悲劇的開始;女人失去了美貌又是另外一重悲劇,她終於被大眾接受了,卻也被賦予了‘她老了’、‘她不再美麗’的評價和虛偽同情。哎……人類可悲,女人更可悲,無論美醜,都是錯。”

夏黎桐抿住了雙唇,怔怔地望著傅熙若,像是被她的言論深深地吸引到了。

她無比的讚同她。

傅熙若心滿意足地揚起了唇角,再度邁開了腿,邊走邊說:“我們的母親死了,我和我弟弟又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所以我們就成了另類,成了眾矢之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和我弟弟就是在這種被歧視、被羞辱的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們的胸中囤積了太多的惡意,我們怎能夠成長為一個正常人呢?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因為親眼目睹了我媽被羞辱被殺害的過程。也隻有我看到了,我弟弟沒有……”

她忽然陷入了回憶之中,麵龐上布滿了哀傷:“媽媽讓我和我弟弟藏在櫃子裏。我從小就比我弟弟聰明,所以我從小就是照顧他的那個人。所以我捂住了他的耳朵,我還命令他把眼睛閉上。我拯救了我弟弟的靈魂,把自己掉進了深淵,沒人能夠拯救我,李龍又一把火毀了我的臉,之後我受盡了羞辱和嫌棄,我的成長之路荊棘叢生。既然這個人間待我不公,那我就把這些惡意如數奉還,所以我建造了這裏,我開始殺人,開始泄憤。”

她的語氣平靜不已,好像“殺人”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是一件普通的、稀疏平常的事情:

“至於那個老警察,也是我要殺的,雇凶殺人,因為他察覺到了我的計劃,還差一點兒就找到了我的八十八重樓,所以我必須除掉他,不然他會破壞我的實驗……所以,我弟弟在自首的時候說的全是實話,隻不過把我這個主導者隱藏了起來,把自己列成了主導者,其餘全部都是實話,那些愚蠢的警察又怎麼能夠找到破綻呢?就是那個姓梁的小警察太討厭了,竟然懷疑上了我,還找人監視我,不然我早就大功告成了,也不用一直等到今天才把你召喚回來。”

說完,傅熙若再度在夏黎桐的麵前站定,麵帶微笑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她:“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問問,我為什麼要研究你的心理變化?我想通過這項人性實驗獲得什麼?”

夏黎桐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傅熙若看懂了她的唇形:是。隨後,緩緩開口,滿足她的好奇心:“我從小就很疑惑,如果一個人付出的善意被辜負、被恩將仇報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好比《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的》故事。隻有結局,沒有後續。東郭先生以後還願意相信陌生人麼?還願意向他人伸出援助之手麼?農夫則是直接死掉了,和我媽一樣。我媽救了差點兒被債主打死的李龍,我媽給他介紹了工作,結果他卻惦記上了我媽,強-奸我媽,謀害我媽,還差點兒殺了我和我弟弟。這就是好人沒好報。但如果我媽活下來了,又會是怎樣一個故事呢?她會怨恨麼?會後悔麼?會懊惱麼?以後還會繼續善良麼?會不會變成和李龍一樣的人呢?這一個又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困擾了我許多許多年,讓我晝夜不眠,寢食難安。為了得到答案,為了讓自己解脫,於是,我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找一個人做實驗,觀察這個人被善意辜負後的表現和心理變化,而你,就是我的實驗目標,你,是我最珍貴的小白鼠。”

其實夏黎桐早就猜到了自己是小白鼠,因為傅庭旭的供詞中就是這麼說的。但她卻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成為小白鼠。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她倒黴。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在那座橋上遇到了尋找目標的傅熙若。

但她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對小棠下手?為什麼不直接找人傷害她?隻是因為她愛上了小樹麼?

傅熙若似乎看出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懷疑和困惑,輕蔑一笑,道:“你這種蠢貨都不把男人放在裏,我又怎麼可能為了男人去殺人?我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圍繞你著、我的實驗對象展開的。”她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滿含悲憫地看著夏黎桐,“其實我原本打算的是讓我弟弟帶著人直接輪-奸你,讓你和我媽經曆同樣的事情,這樣能更好、更清楚地解答我的困惑。但是後來我發現你是一個不會獨立行走的人,你一直是那個需要朋友去攙扶的小瘸子。你竟然用了你朋友的身份去做調查。而你的朋友竟然也能一直慣著你,你一直活在她的照顧之下。嘖,真是令人嫉妒啊。於是我做出了決定,我要調整實驗條件,我要讓你承受更大的悲痛,所以,我對蘇七棠下手了,我要讓你比我媽更痛苦、比我媽更絕望,這樣我才能得到更精準更深刻的結論。我隻是沒想到,你們還有一個朋友,叫祁俊樹。”

提起祁俊樹,傅熙若的神色突然柔和了下來,再度陷入了回憶中,這次卻是美好的回憶,她滿麵都是癡色:“我是在花園酒店的門口遇到的小樹。他真的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溫柔最善良的人。”

夏黎桐愣了一下——

花園飯店。

小棠當年打工做兼職的地方。

傅熙若像是陷入了一場美夢,癡癡地講述著自己這輩子最美好的一天:“我要去暗中觀察蘇七棠,於是就我假扮成了賣花女,在一個黃昏,推著一片老舊的、堆滿玫瑰自行車,來到了那家飯店的門口。沒過多久,一個身穿藍白色校服的少年騎著停在了路邊。他真的很帥,但我能看出來,他很窮,他的校服洗到發白,校褲還短了一節,腳上穿這一雙廉價的高仿運動鞋,但是他絲毫不自卑,他眼眸明亮,光芒萬丈。他一直在看我,或者說,在看我自行車籃裏麵放著的那一束玫瑰。我知道他想買,卻又害怕價格昂貴他負擔不起。但他最後還是從自行車上下來了,朝我走了過來。就在這時,一個玩滑板的小男孩突然從我麵前衝了過去,故意伸出手扯掉了我臉上的口罩。然後那個壞男孩就開始尖聲大笑,開始嘲笑我臉上的疤痕,開始羞辱我是個醜八怪。旁邊還有他的幾個同伴們,他們在一起笑話我,羞辱我。口罩被掀下的那一刻我就陷入了極度的恐慌與崩潰中,因為我從來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我自卑,我痛恨我臉上這快疤。他們的嘲笑聲更是讓我崩潰,我憤怒極了,恨不得把他們幾個全部殺光,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小樹對我說了句:‘晚霞落在了你的臉上,很好看’,他說我臉上的疤是晚霞,是明豔又璀璨的晚霞,還說我很好看!這輩子第一次有人誇我好看,第一次有人說完臉上的疤是美麗的晚霞!就在那一刻我愛上了他,我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最可靠的男人,我要得到他。”

“……”

夏黎桐能夠看出來,傅熙若是真的癡了,她那副癲狂的、怪異的表情中竟然還流露出了甜蜜的滋味。

她是真的愛小樹。

愛他的善良,愛他在她絕望之際挺身而出,幫她解圍。

在甜蜜的回憶中沉浸了許久,傅熙若才逐漸回神。隨後,她又長長地歎了口氣,神色又逐漸陰沉了下來:“後來,他花光了他口袋裏所有的錢,買光了我車籃裏的玫瑰花。然後,捧著花站在夕陽下,等黃昏落日,等星河升起。我知道他在等人,在等他心愛的姑娘,所以我一直沒走,即便我的臉上沒有了口罩。我一直站在路邊,假意繼續賣剩下的花。但是我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等的人竟然就是蘇七棠,哈哈哈哈,他心愛的姑娘竟然是蘇七棠。是你的好朋友。”她麵無表情地盯著氣若遊絲的夏黎桐,語氣越發的冰冷生硬,“那天晚上,蘇七棠從飯店裏麵走出來之後,祁俊樹就捧花走了過去。那一刻蘇七棠真是驚喜極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一頭靈動的小白鹿。和她的美麗和靈動比起來,我真是,醜陋到家了,我也真是嫉妒她呀,好嫉妒……她收到小樹送給她的玫瑰花之後,明明很開心,卻又埋怨小樹亂花錢了。小樹回答說是用剛發的獎學金買的,還催著她趕緊上車,他要帶著她去吃大餐。你才蘇七棠是怎麼回答他的?她說:我們喊上小桐吧?”

夏黎桐的眼眶猛然一酸,頓時心如刀絞……小棠從沒有遺忘過她,她處處、時時都考慮著她。腹部的傷口傳來的疼痛感都不及心裏的萬分之一。

傅熙若感受到了夏黎桐的的痛苦,眼眸中突然流露出了悲憫之色:“你的朋友們真的很愛你,但你已經失去他們了,永永遠遠地失去了。”她又假惺惺地歎了口氣,繼續講述著對夏黎桐來說無比殘忍的過往,“小樹是這麼回答蘇七棠的:‘不喊她,她就是一個矯情精,幹什麼都要哄著慣著,不然就生氣,作天作地。今天不想哄她了,咱倆過二人世界去,不帶孩子。’然後蘇七棠就被他逗笑了……嘖,聽聽,他們兩個對你多好呀,明明你才是最幸福的那個人,你才是走出孤兒院的那個幸運兒,卻要他們兩個來哄著你慣著你,你何德何能呀?你從來就沒有長大過,你一直沒有學會獨立行走,你一直是那個需要他們兩個攙扶的小瘸子。”

夏黎桐明白傅熙若是在故意刺激她、故意攻擊她的心理防線,故意折磨她,想看她崩潰、看她絕望,這樣才能滿足她畸形又變態的心理。

她知道自己不該聽她的話,知道自己不該被她主導思想,不該被她影響情緒,但是她,克製不住自己的內心。

她覺得傅熙若說的很對。她一直是那個需要小棠和小樹攙扶著的小瘸子,她從來沒有長大過……她真的不能沒有他們兩個,但是他們兩個卻都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

她想念他們。

她真的很痛苦。

夏黎桐的眼淚抑製不住地從眼角落了下來,哭得渾身顫抖。

傅熙若挑起了眼梢,心滿意足地盯著牢籠,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我是嫉妒蘇七棠得到了小樹愛,但這些嫉妒還不足以讓我對她下手。我把她設為主要目標的原因還是因為你,我想知道,你如果得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善意連累了,你會不會崩潰?我想知道如果你贈人玫瑰之後,得到的卻不是嘉獎,而是罪孽深重的噩耗,你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叢善?於是我命令我弟弟帶著陸靖和周燃一起輪-奸了蘇七棠。哦,對了,陸靖和周燃也是我馴服的擁躉。他們和我弟弟一樣,都喊我主人。我還讓他們明明白白地告訴了蘇七棠,都是因為你假借了她的身份,她才會遭遇這一切,要恨的話就讓她去恨你吧。但是她卻沒有去恨你。她好像是察覺到了我弟弟是在針對你,所以她選擇了保護你。她為了保護你敏感又脆弱的內心,甚至沒有報警,她怕你崩潰,怕小樹怨恨你,怕你往後餘生都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她自己承擔了這一切,她一直在保護你。於是我又讓我弟弟帶著人弄了她一次,但她還是誓死不從。於是我被激怒了,我讓我弟弟給了她一把刀,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麼殺了你,要麼我就把她被輪-奸的視頻在小樹的學校公放,讓小樹所有的老師朋友們都知道他有一個被人侵犯過的女朋友,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結果她竟然選擇了第三路,用我給的刀自殺了。哈哈,真他媽是個強種,寧死不屈。”

時至今日,提起此事,傅熙若依舊憤然不已,“寧死不屈”這四個字她說的咬牙切齒。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

更接受不了自己敗在了蘇七棠手裏。

那個低賤的孤兒、賤貨,竟然敢拿命跟她對抗。

夏黎桐卻陷入了無邊的震驚與悲愴之中。

她從未想過,小棠是為了保護她才不去報警,甚至為了保護她,不惜去自殺。

小棠才是這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是她辜負了小棠的嗬護與友誼,是她害了小棠……

夏黎桐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千古罪人。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從這種悲痛與負罪感中走出來了。

傅熙若冷冷地看著籠子中的即將死去的獵物:“她蘇七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來跟我鬥?簡直是蚍蜉撼樹,愚蠢到家了。她以為自殺了就能保護你?就能隔絕我對你的惡意麼?我的實驗絕對不能因為她而中止,所以我假造了一本畫冊,讓我弟弟偷偷潛入了孤兒院,塞進了她的枕頭裏,我一定要讓你痛苦、自責,讓小樹恨死你,讓你往後餘生不得善終,這樣我的實驗才能夠順利進行。之後我用了數年的時間去觀察你的行為和心理變化。直到我覺得時機成熟了,可以收網了,我才放出了周燃。周燃是個迷信的家夥,隨便三言兩語恐嚇幾句就要給自己的寶貝佛珠開光了。我又告訴他,靜山寺的開光儀式最靈。他一定會相反設法地去聯係孟西嶺。周燃就是我的魚餌,目的就是釣你上鉤。你的表現也出乎我的預料,相當不錯,一步步地來到了我的麵前。讓我的實驗完美收官。現在我已經知道了答案,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說完,她卻又歎了口氣,滿含遺憾地說:“就是可憐了小樹。他和蘇七棠一樣,總是對你心軟,總是忍不住去攙扶你這個小瘸子。他竟然原諒了你,和你並肩而行了。他還和蘇七棠一樣是個石頭腦袋的強種,我說我愛他,隻要他接受我的愛,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過他,但是他卻不知好歹,竟然拿刀捅向了我。”

說到這裏,傅熙若突然冷笑了一聲,從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了那把夏黎桐熟悉的蝴蝶-刀:“他竟然還直接朝著我的心髒捅,還說他來這裏的目的,就是把刀還給我,哈哈哈哈,我那麼愛他,他竟然想殺了我,要不是我弟弟及時推了我一把,我就真的被他殺死了……”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色冷然、陰毒,“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就殺了他,我親手殺了他,生剖。後來我就讓我弟弟去自首了。我也舍不得我弟弟,但我必須把他推出去,必須讓他給我斷後。不然我怎麼才能把你引過來呢?哈,也多虧了你兒子愛吃麥當勞。你男人總是帶著他去幼兒園旁邊的那家店吃,所以我就潛伏在了那個店裏,他每次去,我都會收集一樣他用過的東西,想要陷害他簡直是易如反掌。你呀,一直活在我的監控之下,你隻是一隻可憐的小白鼠,也妄想與神鬥,你鬥得贏麼?”她緩緩地蹲在了夏黎桐的麵前,滿足地欣賞著她越發冰冷蒼白的麵孔和瀕死的表情,唇角微微揚起,仿佛在欣賞著一件完美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