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力推翻證據的口述
就像沉沉睡了一覺,大汗淋漓的從惡夢中醒來,隻有手背上的血管被注入的冰冷的液體才讓我知道,那並不單純的隻是一場在我腦海中出現的噩夢。
又到了這裏,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套,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還有身上,白色的病號服。又在醫院了啊,插著針管的手背因為胡亂的移動鼓起高高的包。自己將針頭拔出,血管中噴濺出的點點血液弄髒了床單的一角。
在腦海中回顧,依然清晰的記得戴品佩瞬間化為肉醬的身體,那輛銀色的跑車,還有,捂住我口鼻吸入的熟悉的乙醚的味道。樸羽商,他在哪?
打開病房的門,“請問,是誰把我送來醫院的?”一護士推著藥車匆忙從我病房前經過,我用身體擋在了推車前。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還要趕著給其他病人換藥,麻煩你讓一下。”我將身體一側,她依舊是步伐匆匆。現在的我又回到了原點,現實太模糊,我卻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方向可言。
“悠子…”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循聲回頭,“爸爸。”眼淚在瞬間湧出,在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恐懼,我以為我又要一個人流浪的時候出現的唯一的親人,我再也抑製不住的撲到他的懷裏放聲大哭。“為什麼會那樣?那個女人呢?一定是她放的火對不對?一定是她!”
“悠子…”爸爸的表情無比的傷感,“雅玲,在那場大火中,死了。”他將我推開他的懷,“為什麼?悠子…怪爸爸在你離開的時候沒有去找你嗎?是怪爸爸,沒有好好看著你長大的懲罰嗎?為什麼…我的孩子,會變成一個殺人犯…”他的眉頭緊緊皺著不再鬆開,眼裏的憐惜和失望交替。
不!不是我!“死的一定是別人!一定是她想要陷害我!”我歇斯底裏的朝著他吼。
“法醫已經證實,死去的就是雅玲沒有錯。”他無比痛心看著我,“而且,你殺死她以後引火逃離的證據,警察都已經找到了。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雅玲阿姨,她懷孕2個月了,她懷了,爸爸的孩子啊…”
孩子。又是孩子。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淚水一次次的幹涸又衝刷,“5歲那年,就是因為她的孩子,而必須送走的你的孩子。今天你的孩子回來了,她和她的孩子離開了,你就要用你的孩子的命,去換她們母子的命。”仰頭,麵朝著不算太幹淨的天花板,“她的孩子,在我5歲的時候她懷上的,你的孩子,在哪裏。”
“因為我的疏忽大意,孩子沒了。”我再沒有看他的臉,再不願看到因為緬懷著另一個孩子而被冤枉成為殺人犯的他的孩子。“當年義無反顧的跟著一個喪妻的男人承受著別人的眼光一路走過的女人,失去孩子痛哭流淚卻還在安慰我說沒事,我們還會有孩子。我沒有好好照顧她,就這樣葬身大火。”
“爸爸…”仰頭的時間長了,連眼淚也往眼眶裏流了,被淚水衝刷過的眼球此刻格外的清晰,我看著他又變蒼老的臉,“5歲,我離開成就你們。19歲,我回來背負這一切的罪名。你該為此哭泣的,是你會連在世上僅剩的唯一的孩子,也將離你而去。即使我還活著,即使我的罪名終被澄清,你也,永遠不再是我的父親。”
冰冷的手銬固定住我的雙手,沒有反抗的,跟隨著身穿警服的他們,坐上警車。
是他報的警吧?告訴警察我就在這醫院。那麼,又是誰告訴他,我在這裏的呢。
冰冷的鐵窗,比鐵窗更冰冷的,審問犯人的警察的臉。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我不曾聽見他在說什麼,更不理會他拍案而起義憤填膺的控訴。回敬他的,隻有同樣冰冷的笑容,那麼淒涼。
殺人犯?這罪名我可以被賦予,因為我的雙手早已沾滿鮮血。
我被帶回所謂的牢房,坐在那硬邦邦的地上,我沒有思想。最終的宣判還沒有下來,因為我的一言不發,他們也傷透了腦筋吧,即使種種證據擺在我麵前,可我從不點頭認罪。囚服比病號服還要難看,蹭著牆麵,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也許認了罪,將所有的罪名,他們已知和未知的罪名,統統都交代,被判處了死刑,才會是最終的解脫了吧。停止蹭牆,將背靠在牆上,蜷縮起身體,將頭埋在雙臂之間。
我開始怨恨。怨恨不知為何如此早離去的媽媽,背棄了父愛的爸爸,奪走我童年的雅玲,在第一天就讓我如此難看的莫玲,想要將我狠狠毀滅的全素銀,拿著那樣的照片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戴品佩,讓我縱身躍下的韓賢正,即使是死也要讓我再次成為受害者的蒼木雅,使我沾滿血腥的樸羽商……還有,閔誠鉉。我怨恨和我生命交集過的每一個人,如果有一個人,隻要那樣的一個人,將我早點脫離,我就不會變長,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