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眾官正看得熱鬧,酒也喝得有深淺了。忽然,李幹城對旁坐的陳沙道:“陳大人難得光臨敝府,看陳大人似乎不勝酒力,可自便到偏廳休息,我聽聞陳大人精研書道,鄙人偏廳內懸有前人真草書跡,正好供陳大人欣賞一番。如有法眼中意之作,陳大人直接取走可也。”
“哦?奪人所愛豈是我輩敢為,不過,觀摩仰止一下,倒是十分美事。”說著,陳沙向在座的一拱手,道了聲失陪,已邁步走入偏廳內。
不一會,隻聽陳沙在偏廳內高聲喚道:“段大人,你進來一下,我有要事相詢。”
眾人一聽,都覺詫異,段昌文站了起來,也是一臉愕然,掀開珠簾一角,他慢慢進入偏廳,隻聽陳沙厲聲喝道:“段昌文,今日我正好問你,太子屢次要你我早日擁兵起事,剪除國醜,恢複唐室,你卻一味拖延搪塞,說時機未到,到底是何居心?”
段昌文也高聲道:“武氏窮凶極惡,民怨沸騰,我輩必替天行道,誅此醜類。陳沙小人,貪生怕死,我早已探知你吃裏扒外,賣主求榮,今日須放你不過,吃我一刀。”
隻聽見偏廳裏兩聲慘叫,眾人嚇得趕緊擁進搶看時,隻見陳沙胸口插著一把匕首,直沒到柄;而段昌文的胸口也插著一把短刀,兩人都已斃命。
這驚人劇變,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連狄仁傑也定在當場,他最先反醒過來,喝道:“立刻派人稟告皇帝和太子,讓太子進宮覲見,聽憑皇帝處理。現場不要破壞,所有人坐在各自位置,不得走動,關上府門,一應人等不許離開。”說著,他扭頭看向戲台,隻見姚弘也看向他這邊,而台上,張宗昌正搖搖晃晃走到台邊,一個倒栽蔥摔了下去,趴在地上,扭了幾下,一動不動了。
狄仁傑立刻派人去太醫院請太醫來救治張宗昌,當然這隻是做做樣子,則天皇帝的男寵,那是一定要在表麵上無比重視的。狄仁傑把現場善後事務交給洛陽令李幹城,自己立刻準備回府更換朝服,進宮緊急麵奏武則天。
在回去的路上,狄仁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他感覺事態的發展顯然已超出原先的預計,一個無比強大而又陰險的對手逐漸走近,這使得狄仁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緊所眉頭,把每一個大小環節,每一種可能和意外都再次納入他那過人的推理係統,重新開始推演。
狄仁傑回到府中,正在內房更換朝服,準備奏章。這時,姚弘進來了,他告訴狄仁傑一件意外的事,張宗昌不是他殺的,當時,他在戲台下發現亭榭內驚人的變故時,就考慮到執行暗殺計劃的合理性是否還存在?正當他看向宴席上狄仁傑那邊,以求得到狄仁傑的示意,等到回頭再看戲台,那張宗昌已經摔下戲台。
狄仁傑微微沉吟道:“這個我已判斷到,我也覺得在那個情況下,你不應該再出手,顯然,暗殺張宗昌的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物,張宗昌在台上搖晃之際,肯定已然遭到暗算,他如果此時死掉,加之**羽謀反內訌的言行當場敗露,則天皇帝受到雙重事件的打擊,震怒之下,結果不可逆料,我甚至都有入獄的可能。”
“狄公,那現在怎麼辦?還要不要去崔府探視那個女孩的下落?”
“不必了,雖然我不知道哪一方會趕在前頭,但我這個狄府馬上就會有客人上門了。”
話音剛落,狄安來報說刑部尚書崔玄來拜。狄公一揮手,大步流星走向會客廳。
“狄公,”崔玄迎上拱手行禮,狄仁傑道:“崔兄,有何見教?”
“大事迭起,國家社稷正在危急存亡之秋,請狄公隻手擎天,力挽狂瀾。”
“哦,崔兄,此時不及細講,我必須立刻進宮力諫,否則為時已晚了。”
“狄公,請務必保全太子性命,他顯然是被誣陷的,卷入一個巨大的陰謀,另請狄公回來之後,今晚務必到慈恩塔上一敘,同看夜景。”
狄仁傑盯著崔玄看了一眼,點頭應允,並語重心長地道:“崔兄,不要好心辦了壞事啊,目光要放得盡可能長遠,江山社稷,國運如何,關鍵是天下蒼生,黎民百姓的安危存亡,而不是某一方的狹小利益。”
崔玄看著狄仁傑那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神,惶恐地低下頭來,不敢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