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誰施覆雨翻雲手 巧行李代桃僵計(1 / 3)

一行人匆匆而行,直到神仙渡前。梁天德忽然站住,長長吐了口氣,“就是這了。”他指著遠處,向身後呆若木雞的三個人說。懸崖邊上,草木屍首,一切依舊,似乎並無人來。死寂片刻,“撲通”一聲,嚴剛忽然跪倒在地,伏在那年輕人的屍體上,放聲痛哭。白樸與端木長歌也跟著跪下,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

“這個年輕人是他們什麼人?他們哭得很傷心呢!”文靖揉著紅腫的手腕說。

“大概是他們的主子吧!”梁天德說。

“爹爹怎麼知道?”

“嘿!”梁天德冷笑道:“你可知那塊玉牌上麵的字是什麼意思?”

“朕……是皇帝的自稱,啊,就是和皇上駕到一樣的意思。”文靖恍然大悟。

“這塊玉牌乃是欽差大臣的信物,持牌者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如非大宋皇帝十分信任的人,絕對拿不到這塊牌子,這個死者的來曆很不簡單。”梁天德說著,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怒視文靖,“那人說‘還給你’,究竟怎麼回事?”文靖瞪直了眼,啞口無言。忽見白樸悠悠站起,灑淚歌道:“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和著瑟瑟秋風,顯得分外淒涼。

“他在說什麼?”梁天德被他引開心神,隨口問道。

“唔,這是屈原《國殤》中的話,意思是:你雖然死去,但精神長存;你魂魄堅毅,堪稱鬼中英雄。”

“你假如練功有看書一半的用功,也不至於練一身半吊子功夫。”梁天德衝他瞪眼。正說話間,突見端木長歌躍起,雙掌卷起兩道狂飆,打了過來。梁天德不及格擋,想也不想,一個懶驢打滾,向後翻滾。文靖卻傻了眼,一動不動,衣發被迎麵而來的勁風激得向後飛起。這一掌來得好生淩厲,眼見他非死即傷。忽然斜裏一陣風急掠而至,與端木長歌的掌力一撞,勁風四散,隻刮得一旁的梁天德麵皮生痛。端木長歌連退數步,看著白樸,神色驚異不定。

“端木先生?你這是為何?”白樸站在文靖身前,緩緩道。端木長歌恨聲道,“這二人明明知道千歲在此遇害,卻遲遲不肯吐露,分明心裏有鬼。”白樸眉頭微皺,注視梁氏父子。梁天德憤怒之餘,也暗暗吃驚,這端木長歌的武功,已是不弱。誰料這白樸出手舉重若輕,更是了得。此時疑到自己頭上,若不說個明白,隻怕不易脫身。正焦慮之際,忽見文靖還在發傻,心頭一驚:“莫非這小子被掌力傷了?”不禁叫了聲:“渾小子沒事麼?”

“你叫我?”文靖如夢初醒。

“你……你……”梁天德見狀,有些明白,氣得語無倫次,“你又在犯什麼呆?”

“嘿,我剛才揣摩白先生話裏的意思。屈大夫寫這詩時,楚國連遭敗績,就要滅亡,這《國殤》是他祭奠楚國陣亡將士的祭歌。假如以此類比,這個年輕人也應該是為國捐軀才是!不知道對也不對?”梁天德頓時雙拳緊握,渾身發抖。這文靖從小就喜文不好武。梁天德的生死之交玄音道士又是一個飽學之士,觀中藏書甚多。這小子天天都往那裏跑,明裏說是學武,其實隻是看書。梁天德教他武功,他總是打馬虎眼。拿起書來卻是廢寢忘食,每每抱著一本書,望著天上發呆,老爹的耳刮子落到臉上都還不過神來。今日緊要關頭,他居然也舊病複發,讓梁天德如何不氣!那三個人聽了這話,六顆眼珠子也都瞪在文靖身上,隻瞪得文靖渾身發毛。

過了半晌,端木長歌搖頭道:“不像,這小子癡癡呆呆,實在不是裝出來的。”文靖被老爹罵慣了,還不覺什麼。梁天德聽在耳裏,卻老大不是滋味,不禁狠狠瞪了文靖一眼。

“其實,端木先生若仔細看看地上的痕跡,便知凶手隻有一人。”白樸神色沉重:“嘿,但憑他二人,哪有這種能耐?”文靖暗暗稱奇:“原來你也看出來了。”端木長歌定睛細看,恍然大悟:“不錯,不過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沒看到這麼厲害的高手,不知是什麼來頭?”白樸雙眉緊鎖,沉吟不語。

“再說……”端木長歌又道,“千歲此次為防意外,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以大路人馬行走三峽水路,自己暗中取陸路入川,為何凶手如此清楚,堵個正著?”白樸頷首道:“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隻怕我們三個也脫不了幹係。哎,早知如此,我真該留在王爺身邊才是……”言下懊悔萬分。

“白先生的功夫,我一向佩服。”嚴剛忽地冷冷道,“令師的武功想必更加厲害吧?”白樸一愣,頓時麵沉如水:“嚴兄想說什麼?”嚴剛冷笑不語。端木長歌也不禁微微蹙眉:“白先生,為何九龍玉令在令師手中?”

白樸一聲冷笑,突地身形一晃,刹那間向端木長歌欺近,右手抓出。端木長歌大吃一驚,隨手一招“鐵門閂”,橫著格出。哪料白樸抓勢陡疾,快了十倍不止,倏地越過三尺之遙。端木長歌兩眼一花,胸口已被扣住。嚴剛驚怒萬分,他號稱“八臂刀”,出刀奇快,沒看清他如何拔刀,隻見白茫茫一片刀光,向白樸斜擦過去。白樸身子微側,大袖飄飄,搭在刀背上,一拖一帶。嚴剛虎口劇震,大刀就要脫手。正要運勁回奪,白樸右掌已從袖間疾吐而出,按在刀身。這一掌之力有如千斤重錘擊下,嚴剛一條胳膊頓時木了,眼睜睜看著白樸大袖一收,將大刀握在手中。這擒人奪刀,宛如電光石火,快得不可思議。刹那間,人人窒息,場上靜默一片,隻聞山風刮起眾人衣衫,獵獵作響。

“你們可以疑我白樸,但若辱及我師尊,休怪我不客氣。”白樸麵冷如霜,緩緩放開端木長歌,袖袍一拂,大刀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山崖,“錚”的一聲,大半沒入石壁之中。端木長歌與嚴剛雖知白樸武功厲害,卻不知他厲害到這個地步,不由對望一眼,心中一片冰涼。

“這……這個不怪白先生的師父!”文靖見狀實在忍不住,結結巴巴地把前情交代一遍,然後望著梁天德說:“原來那個小偷儒生不是鬼,是白先生的師父呢!”梁天德氣得幾乎吐血,狠狠給了他兩個栗暴,幾乎把那小子的腦袋敲破:“還用你說!混蛋小子,就會沒事找事!”

嚴剛卻是一愣:“什麼沒事找事?這種事遇上,理所當然是要報官的。”

“報官?”梁天德兩眼一翻,“大宋那些尖牙利齒的官兒,無事還要生非。這事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找不到凶手,哼,我父子休想脫身!說不定還要當個替罪的,為這勞什子沾一身騷氣,老夫才沒這麼笨!”嚴剛大怒,正要嗬斥,卻見梁天德斜眼瞟著那枚九龍玉令道:“若我看得不錯,這該是皇家至關緊要的信物吧!”嚴剛不由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