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並沒……沒有招惹……”他哽咽著,抹了一把眼淚,艱難地繼續:“我沒有招惹你們,寶寶……寶寶也……”
他像是被哽住了喉嚨,再也說不下去了。
林佑棲認識陸之栩八年之久,第一次見他掉眼淚。
他像是失去了寶物的小孩,傷心欲絕,卻無力反擊,那樣肝膽欲裂的傷悲,連外人都覺得心碎。
而夏宸,他沒有閃躲。
他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腳,因為劇痛而弓起了身體,他隱忍地半跪在那裏,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再次走到了陸之栩身邊,然後,張開手臂,把坐在地上的老師抱在了懷裏。
這一次,陸之栩沒有反抗。
他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在青年的懷抱裏蜷縮起來,然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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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祝融氣得要發瘋了。
還好,他是一支奇葩,越是要發瘋,就越是比誰都冷靜。
許煦逃跑,陳柯背叛,李貅被綁架……
一連串的大事,卻都擠在了同一天發生。
連鄭林都有點指揮不過來,還好他從北京帶了個秘書尉遲過來,不然隻怕人沒抓到,鄭林先倒下了。
因為李貅的事,抓回許煦的事被耽擱下來——陳柯一直失蹤,坐實了“內鬼”的罪名。李祝融一直抿著薄唇,一副閻王相,任何人靠近他周圍三尺都不寒而栗,鄭林是二把手,首當其衝,一句話不敢多說。
還好,解救他們的人很快就到了。
夏宸沒有打傘,跟著尉遲走到了後花園,李祝融站在玫瑰花叢的邊緣,保鏢給他打著傘。雪地上的紅色痕跡已經被覆蓋了,但是腦組織的腥味還彌漫在空氣裏。
“來了?”李祝融頭也不回。
夏宸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蹲下來查看地上類似於碎豆腐渣的物質。
“本來都被雪蓋住了,鄭林灑了點鹽,雪又化了,這是我給小安派的保鏢,身手很好,就是沒什麼腦子。”李祝融的語氣平靜得很。
夏宸明白他的意思——對方顯然早有預謀,在那時候,一個負傷的保鏢是不可能帶著李貅逃出來的,他不如抓緊時間自己跑,還有可能逃出來,一個活著的目擊者,總比死了的屍體有用。
“你那個老師怎麼樣了,沒有哭著喊著問你要兒子吧……”李祝融斜著瞥了夏宸一眼。
“老師吃了安眠藥,已經睡了。”
“你對他下藥,不怕他醒來又趕你走?”李祝融即使在這狼狽的時候也不忘嘲笑夏宸。
但夏宸沒有接他的話。
“二叔那邊的消息,今晚七點二十有一輛快遞車從瑪莎莊園西門開往市郊,沿著國道開了兩百裏就消失了,應該是進了山區,晚上空降不方便,我問二叔借了兩百人從地麵搜查。”
李祝融轉過身來。
“帶隊的是誰?”
“是林尉。”
“鄭野狐那個小情兒?”
“靳昀太年輕,林尉比他有經驗。”說著這句話的人,其實自己也隻有十九歲。
“夏知非手下都是些繡花枕頭,鄭家的人倒是有兩個好的,那個叫唐崢的就不錯,可惜腿斷了。”
夏宸沒有再接話,這些年來,夾在李祝融和夏知非之間,他早就明白,在這兩個人互相冠以“繡花枕頭”“草包”之類稱呼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緘默。
“那群人是從歐洲請來的傭兵,裏麵有個狙擊手,有個打黑拳的,讓林尉小心點,他要是被冷槍打死了,鄭野狐會找我要人。”李祝融冷冷地說道。
“林尉能應付的。”夏宸淡淡地應了一句,“沒事的話,我回老師那裏了。”
李祝融看著他轉身,走遠,忽然叫了一聲:
“小宸。”
夏宸回過頭來,他站在蕭索的玫瑰花叢裏,頭發上是還沒來得及融化的雪,他才十九歲,本該和所有紈絝一樣,瘋玩傻樂,不知人間疾苦。
但是他早早地長成挺拔青年,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這樣的夏宸,既讓李祝融覺得傷感,又覺得驕傲。
在青年溫和的目光裏,李祝融用他一貫驕矜又霸道的語氣說道:
“你放心,那個小孩會和小安一起回來的。”
夏宸勾著唇角,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