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2
現在想來那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我們不會就那樣夭折,冥冥之中肯定有什麼在保佑著我們,助我們不死,因為西漢的曆史在等著我們去介入去改寫,我們是肩負著天命的。三十七年以後的這個夜晚,當我的生命已經了無生趣,當我在萬念俱灰中想結束自己的時候,再回想生命之初我不曾有過記憶的那三天,這種宿命和離奇之感亦愈發濃重。
我們被抱了回來,但母親卻不能親自養育我們,因為我們不是她丈夫的女兒,所以我們被送回了生父的身邊,當時剛剛成親的生父接納了我們,我們就這樣得以在人間存活了下來。
後來母親在修整到沒有一絲痕跡以後重新回到了她那有名無實的婚姻裏,繼續做她命定的中尉太太。相信母親就在無盡的空虛與寂寞,還有剪不斷的憂傷和思念裏苦苦煎熬了一生。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宿命,即使她貴為郡主,她仍然因為放任自己肆意快樂了一回而受到了精神上的淩遲,相信母親自此走過的心路曆程比遭遇肉體上的懲罰更加令她難以承受。
同樣不幸的還有父親。父親的一生都在為那段短暫的快樂而贖罪。因為我和妹妹的不期而至讓他從很年輕的時候就背上了沉重的生活負擔,他和後母也因為我和妹妹的存在而婚姻不幸;雖然他用盡所有的招數試圖去隱瞞這個事實,但在那種封閉無聊,一石就能激千層浪的偏遠城鎮,他和我們一樣處於各種猜測和玩味的目光焦點中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他在外人麵前並不承認我們是他的女兒,世人也沒有點破這個秘密,但他年輕時的那點風流韻事以及我們的隱密身世早已不翼而飛。但他自始至終沒有讓我們隨他的性,而是隨了母親丈夫的姓,趙宜主和趙合德就是他親自為我們姐妹取的名字,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無奈和悲哀。父親生前最大的快樂就是默默凝望著我們姐妹酷似母親的容顏,懷念他一生唯一愛過的那個女人,一直深刻在他心底的溫柔美麗的郡主,回想那段對他而言幾乎完全不可能的高貴而典雅的愛情,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意義。
“女兒,你們有著高貴的血統,所以你們不屬於平民。你們應該和你們的母親一樣去過顯赫富有的生活,應該有大批的奴婢臣伏在你們的腳下,你們的芳華不應該被埋沒在這荒村野嶺。”
這是那個夜晚父親最後對我們說的話。
那個夜晚以後不久,父親就死於一場暴病,隻有四十幾歲的父親在他人生的壯年帶著滿足欣慰更帶著唏噓和遺撼離我們而去。揮淚告別了生養我們的父親,我和妹妹就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那個家,那一年,我們才十幾歲。支持我們出走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個夜晚父親最後對我們說過的那幾句話,那幾句話猶如鴻鵠灌頂,讓我特別是妹妹在一夜之間大徹大悟,雖然我們的際遇看似卑賤,其實我們有著不為人知的高貴的血統,我們輕靈飄逸,絕色傾城,這樣的女子當然不應該被埋沒在一個荒村野嶺,再者我們也沒有理由在那個家裏呆下去,因為一直視我們為眼中釘的繼母也不會再容我們。
我和妹妹曆盡艱辛,輾轉來到了長安,在長安的一個陋巷中租了一間小小的閑置房做為安身之所居住下來。
長安的天空清澈澄明,長安的街道車水馬龍,那是我們不曾見過的繁華。我和妹妹就這樣開始了我們在異鄉的漂泊,也開始了我們在這個男權社會裏的苦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