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燈坐在河石上,赤裸的腳踝沒入水中輕撩慢抖。自己是何時變成這副模樣的?不記得了。在恍惚中似乎看見一柄劍,卻記不清它的樣子,但我本應記得清楚。現在我再一次看見了這個世界,手中所持的這把劍不正是它嗎?但總覺得手中的它,並不是它的全部,恍惚中的它,猶如在湖光中蕩漾。
隻知道,它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每當盯著它,心中便一片寧靜祥和,淡淡的歡喜,淡淡的恍惚,淡淡的真實。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我是知道的,因為我看得見,但卻覺得十分遙遠,似乎隻有這把劍才是除了自我之外最真切的東西。
知道嗎?無法感受你的日子,我隻感到孤獨,隻有你才明白我的寂寞,我的沉默。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浸在隻有劍和自己的世界裏,逐漸喜歡上這種寧靜,以及這份淡淡的歡喜和恍惚。
關依依和白無涯的嬉鬧聲從身旁不遠處傳來,蒼青燈終於抬起視線,焦距卻沒有落在前方任何事物上,嘴邊帶著微笑,甚是灑脫,卻宛如帶著隔閡,將自我和整個世界隔離開來。關依依瞧見女孩的模樣,稍一愣,立刻大笑起來:“成了成了,你瞧,青燈就是好資質吧,白無涯,還不趕快感謝我分了半個給你!”
白無涯佇立水中,任由河水打濕了下擺,抱著劍懶洋洋笑著:“這隻是開始而已。”
是的,這隻是開始而已。蒼青燈淡然一笑,隨即看著劍,再次陷入恍惚中。
秋末近冬,看膩了楓林晚景的關依依和白無涯終於加快了歸程的腳步。這些日子裏,三人餐風露宿,卻絲毫不以為苦,野外的天材地寶和珍稀食材不少,關依依和白無涯兩人也都是烹飪好手。得到大量養分滋補的蒼青燈,原本瘦小嶙峋的身體迅速發育起來,金蛇纏絲訣外功和無定鏡劍心劍訣的習練也無一絲懈怠。進入臨水鎮的時候,這兩門功法的鍛煉已經有了較為顯著的成效。
肢體的柔軟靈活自不必多說,不僅能夠做出各種雜耍般的動作,更能穿過各種看似不可能的縫隙,擺脫某些十拿九穩的鉗製。舉手投足間,每一絲肌肉力量的傳遞清晰可感,毫不生澀,幾乎能夠在任何姿勢下發力。那日對付天下無花郎時,全身力量擰成一條的巔峰一劍已經能輕易使出。
心劍的祭煉已經接近一半,五感中已經恢複最重要的視覺、聽覺和觸覺,並比之前更為敏銳。除此之外,隻要她將心神沉入劍中,依稀能感到某種靈性的躍動,它似乎在述說著什麼,但卻隻能意會不可言傳。這已經足夠讓她感到欣喜,因為她總算知道,它依舊看著自己。即便閉上眼睛,由劍內靈覺傳來的方圓二十米內的事物巨細無遺,甚至比她用自己的五官去觀察更為清晰真切。以往使劍,必須由劍身的動作為引導,如今卻直接體會到劍體內靈性的思維,應對自然更加及時迅速。
如今,長劍已經很少鳴響了,她逐漸喜歡上這種和元海在空冥中交流的感覺。
關依依和白無涯買了一條扁舟順江直下,三天後就能抵達離白狐居最近的渡口。天色陰晴,雨絲飄然灑落,將沿途的山河景色籠罩在一片蕭瑟中,蒼青燈一身樸素青裙,抱劍倚坐在船尾,任由飄雨沾濕了齊耳短發。這日,是蒼青燈修煉心劍訣的第3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