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爆頭哥的同夥,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事實上,我隻是一個無能之輩,用我們當地話說,我隻是一個二貨。其實二貨不是我們當地話,是普通話,當地話是“二逼”。我是一個二逼。就在不久前,我老婆劉曉華女士(你們這麼稱呼)就這麼罵過我。劉曉華可以作證我是個二逼。說來話長,按理說,劉曉華不應該這麼罵我,你要知道,兩年前我們搞對象的時候,非常相愛,在口頭、手機短信以及QQ上,都互相尊稱對方為“親愛的”“心肝寶貝”什麼的,也說過“沒了你我就沒法活下去”之類的話。大概也正是這樣,她才會義無反顧地嫁給我。我們結婚的時候擺了一百桌酒,這起碼說明我們很珍惜對方。當時劉曉華就說過,你擺五十桌,能叫愛我嗎?哦,親愛的劉曉華小姐(賓館報喜電子字幕是這麼寫的),那咱們就來他個一百桌吧。對,其實我們結婚不久後,爆頭哥就成為了全國名人,他在銀行門口一連開了三槍,打死了一個取款的人,然後攜款潛逃,然後到處都貼上了他的照片,連我們那菜場的公共廁所裏都貼了。我就是在廁所裏第一次注意到他的。他正好就在尿池上方,蓋住了“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以及“治痔瘡用肛泰”什麼的。我沒有痔瘡,尿起來也比較精準有力,才懶得看這些公益或者不公益的廣告呢。所以通緝爆頭哥的懸賞啟事,讓我眼前一亮。這不是他長得帥,可以不謙虛地說,他沒有我帥。就個人經驗看來,他也沒有當年的馬加爵長得有特點。加上廁所昏暗,照片模糊,我不得不湊近觀察,這甚至還影響了我的撒尿成績。多年以來,那確實是我第一次沒尿好,弄得一手。公廁的水龍頭壞了,也沒洗。其實大小便後習慣洗手的人並不多,如果你洗手,當然屬於例外。總之,我就這麼一路搓弄著手指一路琢磨著爆頭哥回家了。
親愛的,今天怎麼樣?那會兒回到家後,劉曉華都會這麼關心我一下。能怎麼樣?我已經在那個單位上班上十年了,十年如一日而已,還那樣。
心肝小寶貝,今天晚上吃什麼?所以我隻能用這麼個疑問來代替回答。當然了,這根本就不用問,飯菜都準時端放在桌子上了,一眼就能看明白。她之所以每天都能這麼準時將飯菜端放在桌子上,取決於我每天都準時下班。關鍵是,那會兒我們新婚燕爾,十分恩愛。
我承認當晚我們過夫妻生活的時候,還討論了一下爆頭哥。我還記得,這產生了兩個問題:一,我意識到自己始終沒有洗手;二,我們夫妻之間產生了分歧。我覺得警察會很快抓住爆頭哥,劉曉華則認為不會。為什麼不會?我問她。她是這麼回答的:抓不到才好呢。
操,我讓你不會我讓你不會。我一邊勞作一邊口出惡語,這看起來確實像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在用自己的利器反複捅殺一個無辜婦女,而不是用槍。最後的結果不是她腦漿四濺,而是全身是洞。這是我當時的想象。
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談過這個話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到處張貼的懸賞啟事經受了風吹日曬,已經不新鮮了,沒人會注意到它,就像如果你不想搞一個假文憑找工作的話,就不會留意同樣到處都是的辦證電話。它們隻是我們經過所有大街小巷的背景。我提到這個,是說我曾經試圖聯係過一個辦證電話。對方居然是個女的。在我想象中,對方總該是男的,穿著廉價黑色夾克腳蹬阿迪王的平頭男,興許脖子上也會掛條金光閃閃的鏈子。所以,電話中的女聲讓我無法相信她能為我辦一個可以亂真的證書,所以我趕緊掛了電話,心髒很是跳了一段時間。不是,絕不是歧視女性,隻是陡然出現的變故(以為是男,結果是女)讓我打了退堂鼓。這也值得慶幸,有效阻止了我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當然,辦一個假證到底算不算違法犯罪,我不知道。
這裏我必須承認,不僅僅是劉曉華的牢騷,我自己也早已不滿意自己的工作,憎恨領導和同事。我已經在這個單位工作了十年,除了暢想一下退休以後穿著背帶褲在廣場上找那些風韻猶存的老太婆(但願劉曉華算一個)跳舞,確實看不到任何前景。婚前我就多次向家人表達過另謀高就的願望,也許正是遭到了他們的極力反對,恰恰讓我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不是個二逼,看好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和劉曉華戀愛,讓她心悅誠服地嫁給我,我的雄心大誌也可能起了作用。但是,家人說得似乎更對,“結婚了你就穩定了”,婚後我還是那樣,並沒有任何動作,偶爾還萌生了達觀和超脫思想:怎麼著不都一個樣嘛。劉曉華認為我錢不多,咱們自打出生就沒離開過這個小地方,這真沒意思。她嚷著要去大城市打工,問我怎麼想。我說我沒有其他能力,不知道自己能幹嗎,也沒有文憑。她說,那就買一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