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這些，人們就會知道，我們自身的許多服飾原來有著如此深遠的曆史淵源。而其原始內容，讓現代人聽起來，也不免有幾分寒心。比如婦女的服飾，原本那些項圈、手鐲之類，起先並非出於一種愛美的考慮，而恰恰證明了一定曆史條件下婦女地位的卑賤。這一切，就其產生的原因，統統裏不來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矛盾運動和發展。於是，可以得出結論說，對於美的認識和發現，對於美的本質的研究，盡管研究者們在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內，一直不把經濟因素看成是基本的因素，不把社會勞動看成是決定性力量，而社會生產的發展終於為人類提供了一個基礎，而在這個基礎上得出正確結論的曆史上的第一個偉人，就是馬克思。
那麼，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係對於美的本質的認識，具有哪些作用呢？應該說具有三種作用。即“催生”作用、發展作用和變革作用。
所謂“催生”作用，就是說，美的產生，首先源於勞動，源於社會生產實踐。而且這種勞動，自它一開始起，就是以群體的力量作為主體出現的。所以，人的進化論，不是個別的“人”的異變，而是作為一個群體的“類”的進化。這個道理，一般說來，對於其他物種的進化，也是適用的。能進化到脫離了原來的基礎，進入新的基礎的，則隻有勞動才能使之然。人類在勞動中發現了美。因為他們自己創造了價值，而這種價值是最令人喜悅的自身力量的物化，於是美的情感和認識也就卡是萌芽和產生了。隨著對於自然界的改造不斷深化，更讓人認識到自己的力量，終於使人類第一次有了自我異化的感覺。因為，一方麵他們可以象一切獸類那樣去為著生存而忙碌，但由於勞動的關係，這種忙碌的性質絕然不同了。正是由於這種不同，人類開始自我審視，他們不但在勞動中對於自然界產生了越出僅僅局限於生存以內的想法，而且也開始用勞動的眼光來審視自己。人在自己的行為中產生了雙重自我，一方麵他是勞動者，一方麵又是旁觀者。在旁觀者地眼中，必然認為最能達到勞動目的的行為也就是最美的行為，而最能表現這勞動行為的裝飾也就是最美的裝飾了。於是，象的牙齒，虎、獅‘熊等等凶猛獸類的皮或齒骨，都成了人類的最為華麗和珍貴的裝飾品。甚至，某些民族為著表現自己的剽悍性格，竟然要把自己的門牙敲掉，而把犬牙留下，以使自己的麵貌更符合獅虎一類動物的樣子。不用說，在他們看來，這是非常美麗的形象。在他們的心目中，如果有些對美的本質的追求，那麼也一定要在老虎身上打主意了。
發展作用。因為生產力是不斷發展的，社會作為一個有機體,它的發展時時處於由平衡向不平衡或由不平衡向平衡轉化的過程中。迄今為止。馬克思關於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築的矛盾運動推動社會前進的理論，仍然是知道社會科學研究的最重要的和最基本的理論。但是，人們在利用馬克思主義對這些問題的探討過程中，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理論也就同時被豐富和深化了。例如，現在利用係統論的觀點對社會曆史發展進行研究的嚐試，就可以看作是馬克思主義社會曆史研究的一個分支或者是原來研究的繼續。而社會發展的最終動力在於生產及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因此生產關係需要調整，不調整就會不適應生產力的發展，而成為生產力前進的障礙，封建社會的生產關係，在中世紀就成為歐洲資本主義生產力發展的障礙，中國的封建主義生產關係，也早就成為中國生產力發展的障礙，而生產關係的調整又與上層建築有著密切的關係。所以，生產方式的變革，經濟基礎的變化，或早或遲會引起上層建築的變化，也就會使得藝術和美學研究隨之發生變化。這種變化，一般的說來，和生產關係的變化沒有特別直接的關係。但是，如果從一定的時間距離上來研究這些變化，就會發現美的本質及其整個美學思想的研究千變萬化，終於脫不出生產方式和經濟基礎的製約和限製。當然這種製約和限製也可以被認為是彈性的，但其客觀領域的界限卻是依然存在的。因為生產的發展史永不休止的，即使到了共產主義，也依然如此。那麼，它對於美學思想的影響也就成了一個永動的發展機製。
變革作用。發展的繼續就是變革，變革也是一種發展。而變革還需要其他條件。但是，很顯然，如果沒有社會生產勞動作為社會變革的基礎，那麼，這種變革終究會成為無稽之談。商鞅變法是中國曆史上最成功的經濟製度的改革。說其對於中國封建帝國的形成有莫大的功勞，那是因為，他的變革思想有著最為堅實的社會經濟基礎。而後世的變革。往往有始無終，虎頭蛇尾，甚至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失敗了。應該說，這也和社會經濟基礎的條件的不充分有很大的關係。中國美學思想在先秦時期已經很有成就。即使和古希臘、古羅馬的美學思想相比較，特征雖異，實際成績卻未遑多讓。而且，當西方在走向中世紀黑暗的時候，中國人卻在進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文化建設。中國興盛了，漢王朝處處顯示出極其宏偉的氣魄和極其壯麗的景象。這一點在美學上得到了體現，在藝術上也得到了體現。說到底，這當然也和漢王朝的經濟、政治有著莫大關係。漢王朝，尤其是西漢王朝，氣象萬千，大有吞吐山河、橫空出世的英雄氣概。史學達到空前的高峰。《史記》、《漢書》成為中國曆史學上的巍然對峙的雙嶽，在世界史學史上也有著顯赫的位置。西漢散文格調高邁，意氣風發，文辭議論渾然一體，正與那偉大的王朝相映成趣。西漢的藝術同樣唐哉皇哉，有氣壯山河的風格和旋律。即使司馬相如之賦，也有之後人不及的地方。那就是它的辭藻和體例，雖然遠離塵世，卻同樣充滿這鋪陳壯麗之風采，具有大家風範和王者氣派。與漢相敵，甚至有所過之的是唐。漢、唐以後，則不複其昔日景象，以至日趨沒落，而又難於沒落，“百百足之蟲，雖死不僵”。在這漫長的、混亂的、黑暗的、對外受辱對內壓迫的時代裏，中國勞動人民和知識分子吃盡苦頭，一直到明清之際。在此期間，中國美學不能說沒有發展，也不能說沒有建樹，而且有很大的發展和建樹。但是，就其思想範疇來說，沒有力量和開掘。這種變革，一直到明朝末期，以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的出現為標誌，才有了真正變革的契機和風向，究其最後根源，依然存在於社會經濟基礎之中。明清兩代有所作為而終不能有大作為，那是因為中國有了工商業的大發展，有了比較活躍的市民階層，有了奔向資本主義社會的一線希望，而當時的社會曆史條件和國際條件沒有使中國把這一線希望變成現實。1840年，中國進入近代以後，帝國主義的火槍利艦，又一次打破了中國人民的迷蒙。於是美學研究也就隨著社會的變革和進步，從資本主義新思想的萌動和與封建主義思想堅決鬥爭出發，走上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道路。因此，如果說，西方美學的理論的曆史變革，在於14世紀西歐的文藝複興，特別是17-18世紀的資產階級的偉大革命，那麼，中國美學研究的理論基礎在於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也就是順理成章，而且是非常自然的事了。
科學技術的作用。科學技術也是生產力，但是它與一般的生產力不同。它是一種特殊的而且是日益顯示出其重要意義的生產力。科學技術對於藝術的發展來說，特別是進入近代以後，其價值已經無法估量。其實在遠古期間，在漫長的曆史過程中，也未必不是如此。隻是在今天的形勢下，其作用來的更直接，也就更明顯。
例如，電影的誕生和發展。電影的誕生和發展，是科學技術直接進入藝術殿堂的重大曆史突破。大約智慧的希臘文藝之神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奇妙的事情吧。電影是一門綜合藝術，而電影在近幾十年來已經成為文藝殿堂中的皇冠，成為最受社會歡迎、影響最大、藝術發展水平最高、發展速度也最快的一種綜合藝術手段。電影的產生，很自然地打開了思想界、理論界的視野和思想。但是，如果沒有科學技術的支持，那麼，電影隻是一種夢幻，它根本無法產生出來。我們的研究也許就不是這個樣子了。現在全世界又開始了電視的普及高潮。至少在世界相當大的區域內，電視已並非稀罕之物。電視進入家庭，對於新一代人的成長和藝術美以及自然美的普及都有難以估量的意義和作用。而電視的未來，大約會使常人有更多的機會走進電視，即以一個單純的觀察者，同時成為被觀察和評論的對象。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人類的審美意識和審美形態還會發生根本性的變革和發展。
又如，電子計算機的問世和發展，對於美學理論研究同樣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首先，它可以溝通世界美學研究任意的交流。其次，它可以提供一些新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手段。比如，對於《紅樓夢》的續書的研究，西方就用了電子計算機，對書中的常用詞句進行測定。其方法確否，還有待進一步實踐與考證。但是這肯定是一條很有意義的新路。另外，電子計算機的應用範圍是和新的思維方法通道而生的，那麼，新的思維方法加上新工具，才可能有最佳的研究效果和研究方案，也必能做出令人無法想象和預見的新的曆史性成績。
總之，美的本質固然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和製約，而它和社會生產勞動與科學技術的關係，情同“母”與“子”。
二、政治與社會因素
政治與其他社會力量對於美的本質的研究也是有其影響。如果說，經濟因素的影響是帶有根本性的或成為原動力型的影響因素。它的外在表現，卻往往不是直接的。而政治與其他社會因素的影響，卻是非常強烈的、直接的，有時甚至二者糾纏在一起，如青藤繞樹一般，呈難解難分的態勢。而作為內在影響的外在表現，也是多種多樣的。這些影響給人們的分析和研究帶來種種困難，它往往是以虛假的現象迷惑研究者，又會以極為強烈的搏擊使研究者感到茫然和眩暈。
（一）先進的政治製度和社會因素對於美的研究的開拓和驅動作用
談到政治對於美的研究和文學的推動，往往使現代中國人感到有些不快，即使不是使人人都感到不快，至少會使相當多的人感到不快。這是因為在過去的一段曆史時期內受到“左”的思想的影響，政治對於文藝和美學研究的幹擾太多了，以至使人們如見豺虎，唯恐避之不及。這些幹擾，尤以對作者和研究者的人身攻擊為甚，因為寫一點研究作品和作一點美學研究而成為“階級敵人”的也確實不少，又豈止令人生畏？而在特定的環境下，人們也隻能望而生畏。又有對作品的幹擾，一個作品出來，幾經周折，要讓許多純屬不相幹的人去審、去問、去刪、去改、就象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一樣。古來名將不少，試問能夠過五關斬六將的能有幾人？雖然是演義小說的誇張，卻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而審、問、刪、改的結果，連作者都不認識自己的作品了，就好像母親難以辨認自己的孩子。這樣的孩子，母親就是仍然去愛他，他本身能算好孩子嗎？但是，政治對於美學的研究和發展，並在曆史上曾經不止一次地起過非常積極的作用。說這種作用是開拓性的並不過分。說它是劃時代的也不過分。我們看中國曆史，中國曆史上有三個引人注目的美的研究的高潮時期。首先是秦時期，其次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最後是明末清初，特別是晚清時期。而這三個時期都是政治鬥爭非常活躍、社會發展呈現出不平衡不穩定的時期。可以想象，如果沒有春秋戰國時期的“禮崩樂壞”仿佛有點天下大亂的局勢和社會曆史條件，那麼，諸子百家、春秋左傳、國語和戰國策這些偉大的人物和作品，統統都不可能產生出來。那麼，以後的中國也許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可以說，先秦諸子的出現和那些經典著作的誕生，固然有創作者的主觀努力的因素，但是，客觀現實的影響，特別是政治影響顯然起了最直接的製約和推動作用。因為，聰明的腦袋代代有，而偉大的著作卻可能百年無。曆史是人創造的。曆史的前進。是社會矛盾運動的結果。在階級社會中，主要是階級鬥爭推動的結果。階級鬥爭的激烈進行，有它積極的一麵，階級關係比較平和，也有它十分值得稱道的地方。問題在於，隻有那些推動曆史前進的“鬥爭”和“平和”，才對於美的研究和文藝的複興發展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這就是為什麼沒有晚清的民主運動，就沒有晚清的思想家和美學家；沒有偉大的文藝複興運動，就沒有英、法、德、意美學研究的蓬勃的發展。政治和美學大有關係，問題的關鍵是找出它們之間的運動和發展規律，從而使他們自覺成為相互推動的杠杆和相互援助的知己。
（二）落後政治製度及其社會因素對於美的研究的障礙和扼殺作用
但政治是一個“怪物”。至少在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內，人們是這麼認識它的。因為這個“怪物”還可以“吃人”，那麼，人類對於它就更容易產生恐懼、驚訝和迷茫的心理。後來，馬克思從根本上解決了對於政治的科學研究的理論基礎問題。把這個“怪物”放進社會的發展係統中去，給它找到一個原來屬於它的合適的位置，或者更確切的說，在人類麵前描寫了它的本來麵目，以致馬克思以後的一些人，就自以為對政治的規律完全了解和掌握了。從此，隨心所欲，不逾矩矣。然而，世界上哪有那樣一勞永逸的事情？中國建國以後的曆史已經證明，這種看法是錯誤的，而且越是以為自己很聰明，有著改變一切力量的想法，在曆史上就會顯得越加愚蠢和無知。蘇聯的曆史也證明了這一點，而且幾乎所有東方國家的社會主義曆史都可以證明這一點。人類對於政治，對於階級鬥爭，對於社會發展的研究，固然有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理論作為基礎，但基礎卻終不等於曆史研究的終結，而僅僅預示著更高層次的研究剛剛開始。從曆史的發展規律來理解，對於共產主義運動中出現的錯誤，一方麵應該認真總結教訓，一方麵也應該看到有些錯誤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有些失誤也是難以避免的。
從曆史上看，落後的、反動的政治和統治，對於科學研究的阻礙作用是非常劇烈的，而且其表現異常殘酷和頑固。他們總要把真理當成謬論，把創造看成異端，把先進的代表人物看成千古罪人，雖殺、雖剮、雖極盡人間最為殘忍的手段而後快。歐洲中世紀如此，美國殖民時期如此，中國黑暗的封建統治時期也往往如此。自秦始皇焚書坑儒之日起，有人統計，中國有過十三次大的焚書行為，其結果都非常惡劣和不堪收拾。而自明太祖開始興起的文字獄，至清而發展到極致，致使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遭受了無窮無盡的苦難。在這樣的社會條件下，往往數百年間科學研究徘徊不前，文藝創作萎靡不振。那麼，對於美的研究當然也就成為了一種難以實現的妄想。馬克思說：“革命是曆史的火車頭。”列寧說：“革命是被壓迫者和被剝削者的盛大節日”。但是在黑暗統治時期，在反動政治的壓迫下，一千年也不能等於開明時期的二十年。還不要說黑暗統治，就是在錯誤的指導思想下進行的錯誤政治運動，其惡劣影響也絕非三言兩語可以描繪和概括的。自1978年以來，文藝創作、美學研究，其成果也是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難以比擬的。由此也就可以知道政治方針和國家政策對於其他領域的影響作用了。但是，理論研究不僅是消極的反映，不是一味地依附於政治曆史的軀幹而無所作為，文學可以成為舊的黑暗社會中的霹雷和閃電，也可以喚起狂風驟雨。美的研究同樣可以成為帶有極其鮮明政治色彩的理論陣地，它對於舊勢力同樣有投槍的作用。對於新的美好的社會，更有著遠遠超越裝點內容的美化功能和實用效益。
（三）政治及社會因素與美的研究的不平衡發展
所謂不平衡發展包括：
1,。時間的差異性。政治發展和美學發展並非總是處在等時狀態，實際上，絕大多數時間要處於非等時狀態。即是說，或者政治動蕩於先，文學及美學發展於後；後者，文學及美學發展於先，而政治行為於後。文學成為政治的先導，以文藝複興運動最為典型，而政治成為文學及美學的先導力量，則可以以中國五四運動為典型事例。五四運動是一場政治運動，五四運動是在新青年的影響和推動下爆發的，其真正的媒介和觸發，則有著更為深刻和寬實的國際基礎和社會原因。當然，魯迅的《狂人日記》在1918年就發表了，而五四運動淵源卻還要大大早於此。可以說在辛亥革命失敗以後，就露出端倪。30年底啊中國文學發展的革命和興旺時期，卻是在五四運動的影響下形成的，出現了大量的警策世人，影響後來的文學巨著和理論書籍。這種差異性給我們的啟迪是：第一，不管從表麵上看，文學、美學和政治有著多大的距離，特別是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二者好像毫無關係，其實卻是息息相通，表麵上風平浪靜，在內在基因方麵早已情來意往，沆瀣一氣。第二，政治和文學、美學及其他一切學科，畢竟不是一回事情。它們一方麵形成為曆史的源流，形成整個社會係統的有機聯係網絡，形成共同的曆史發展規律；另一方麵，又是各自獨立的發展領域和科學研究領域。美的研究不但受經濟發展的製約、社會發展的製約，它本身還有自己的發展規律。如果抹煞了這一點，那麼，就使美學成了政治的附庸，使美的本質變成了人的本質。這個美的本質也就必然被扭曲了麵目，使人們雖則似曾相識，卻是終不相識了。
2.審美主體的階級性。在階級社會中，人是以階級劃分的，而階級差別的影響也往往是無所不在的。因此，毛澤東說過：“在階級社會中，人們的思想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所以，有人就認為，美的本質在於它的階級性。說資產階級認為美的，無產階級就一定認為醜。統治階級認為好的，被統治階級就一定認為壞的。及而廣之，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這兩句話本是革命領袖在特定場合下，提出的兩句有特定含義的口號。哲人睿語，其妙自在。但是，如果把它互用亂用，還要美其名曰活學活用，也就成為了一根棍子。但是，說美有階級性，也絕非欺人之談，在階級社會中，審美觀點必定有階級性。資產階級認為美的東西，無產階級未必認為美，有一些內容，則倍認為是十分醜惡的。比如說，好逸惡勞。無產階級就不以為美，而是以為醜的。宣揚資產階級剝削有功的文藝作品和文學人物，無產階級也不以為是美的。舉個例子說，《紅與黑》中的男主人公於連，作為一個藝術形象，他將永存於世界玩雪的畫廊之中，而作為他的人生觀點，不同的階級顯然會作出各不相同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評價。對於於連尚且如此，對於那些極為腐朽的資產階級宣揚的人生趣味和審美情緒，其差異性就更明顯了。
但是，這種差異性的存在是有條件的。這些條件表現在：第一，由於階級鬥爭的曆史發展史非常複雜的社會現象，它並非是處於你死我活的戰場式的態勢下。因此，不同階級之間，即使是被壓迫階級和壓迫階級之間，也有某種默契和某種最為適合曆史和社會發展進步的共同線，而以統治階級最後抉擇和認可的法律形式公布出來。第二，階級鬥爭的敵對雙方，因著不同曆史內容而具有不同的特點。如反對奴隸主的鬥爭，地主階級與農民和奴隸則是同心協力的，而在反對奴隸主鬥爭中，資產階級、工人階級和其他市民階級又都是同壕作戰的戰友。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和共同的理想形式。第三，即使除去上述幾種情況，人類作為一個物種來源，即使階級鬥爭中也必然存在某種共同之處，隻不過這種共同之處，往往被激烈的階級鬥爭衝淡和取代。而對於美的本質的共同認識，也就大都讓位與階級的審美意識和階級的審美立場了。
3.審美主體的共同性。除去階級性以外，人類還有共同性特征。說人類有共同性特征，是不是就是主張共同的人性，而希圖用共同的人性代替人的社會性。不是這個意思。第一層意思，人雖然有階級的區別，但是人為之人，總有相通的地方。人與猴子卻沒有這種共同點。比方說，一個人占有許多土地，並去雇用農工，那麼，他就是一個地主了，而他的兒子過著地主家庭的生活，也就成為地主少爺了。但是，即使你把一個猴子的生活弄得比地主少爺的生活還要好些，它仍然不過是一隻猴子而已。這一點恐怕沒有疑問吧。當然對於一頭“深受壓迫”的牛來說也是如此。人民共和國推翻了舊製度，取消了地主對農明的剝削，恩澤所及，唯人而已。至於牛、馬一類，依然是要過著一如既往的“苦日子”。即使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他們嚴禁虐待動物，但人獸之間，差別大矣。而人與人之間卻不是這樣。雖然在極端的曆史條件下，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比人與獸之間的差別還要大些，但是，人類的成員之間終究是有共同性的。所謂“口之於味，有同嗜焉。”“食、色，性也。”這兩句古話，至今依然有它存在的價值和道理。性愛也是如此，如果人與人之間沒有一定共同性，那麼，就不會出現晴雯與賈寶玉的親愛關係，也不會有魯家四鳳愛上東家大少爺的事情了。有人把性愛看成淫穢的東西，隻要提一提，就禁不住心跳，那是假道學。這種人起碼是忘了自己的出身根本，其中狡猾一點的人物，不過是男盜女娼，假裝正經罷了。而且，革命和情愛並非矛盾之物，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些高喊革命口號，以為有了愛就是喪失革命意誌的想法，誰知道他們肚子裏是打得什麼注意？同時，人的共同性正表現為共同的時代特征，。因為人是社會動物，人的共同性首先和最根本的是表現為社會性，而社會是一個變動的實體，它的曆史表現為一種漸次演變和突然質變的過程。曆史變了，人的思想和行為也會變。
而曆史的變化正是由於人的變化所推動和直接促成的，可見不同時代的人，就會形成不同的社會觀念。同為被壓迫者，封建時代的農民和資本主義時代的工人會有極大的差別。同為剝削者，奴隸主階級、地主階級和資本家階級也大不相同。就是同為資本主義時代的人民，他們的意識也有其不同曆史時期的變化。隻要看一看18世紀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人民和第二世界大戰期間美國人民，以及本世紀60年代至今的一代的演變過程，人們就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出結論說，人是一種曆史的動物。它的成員的變化是極其豐富的很難以簡單預測的。它會在新的時代的開拓時，折射出自身的新的光彩。
最後，人的曆史性和人的共同性，並非單一因素的變化。它們之間相互交叉和滲透，而且還有著其他種種因素的影響。同為審美主體，麵對歐洲繪畫大師的傑作，有文化的資產階級紳士和同樣有文化的無產階級導師，看法的差距也許比之本階級內部的沒有文化的成員的看法的差距還要小得多。對於《紅樓夢》的美的理解，不同階級的文化，卻能共同為之讚歎，雖然共同讚歎的後麵有著各不相同的解釋和動機。而對於一個沒有文化或隻有粗淺文化的人來說，不管它是附庸風雅的土地主也好，是精於盤算的大老板也好，是十裏洋場的惡少也好，大約都會躲得遠遠的，沒有一個願意欣賞賈公子，也沒有一個喜歡林妹妹的。因為，《紅樓夢》這樣的陽春白雪，對於他們，是太艱深了些。而諸如《離騷》、《史記》、《天對》、《天問》這樣的作品，就和無文化者絕了緣。而對於那些敵對階級的文化人來說，卻可以手不釋卷，人人可生喜愛之心。由此可知，對於美的本質的探求的曆史，並非某一個階段的事業。曆史上對於美的研究成果，也就不是某一個階級的貢獻。可以說，各個不同的階級在不同的曆史時期都有著自己特定的創造及其曆史作用。馬克思主義對於美的本質的研究，正是在人類社會各個不同階級的研究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此，對於以往其他各個階級的美學著作，都有一個批評的過程，也有一個繼承的任務。如果隻有批判，沒有繼承，那麼，美學研究到了我們這裏，就會成為沒有源頭的流水，也許根本不能彙成浩淼無邊的浩瀚長河。但無產階級對於美學的研究，畢竟有自己的階級標準和政治原則，失去這些原則也是非常錯誤的，弄不好就會滑到資產階級的那一邊去。須知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思想之間，雖然就其本質來說，有著水火不融的絕對特征，而作為一個活生生的個體，不同思想對於他來說，卻沒有難以逾越的障礙。如果放任自流，不能自覺地認識自己的曆史任務和政治責任，那麼，滑過去或在學術研究和政治生活中走一段彎路是完全可能的，就是成為本階級和民族的叛逆者也是可能的。清醒的鬥士，應該具有自覺的“黨性”和自覺的政治曆史責任感，這方麵最令人佩服的還是魯迅。實際上，在我們所處的時代，盡管東、西方對於美的研究各有自己的獨特貢獻，就科學而言也是沒有國界的，生活的資本主義社會的也不見得就是反動的資產階級。但是，真正能夠作出驚天動地地的“劃時代”成就的，還是無產階級。當然，社會變化和世界進步的具體道路，我們還有很多不清楚和需要研究的地方，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即使西方社會，它的真正的光明的前途，絕不會是資產主義，而隻能是共產主義，問題是它們通過什麼道理走向共產主義這個大方向上去。
除去上述三點以外，政治對於美的研究的影響又有起伏性。政治與其他社會因素對於美的研究的製約和影響也不平衡。換句話說，它的影響有時候使直接的，有時候使積極的，有時候是消極的。這些特點形成一個完整的係統。而這個係統又作為整個社會係統的一個組成部分存在和出現，從而使美的研究呈現出非常紛繁複雜的社會特征。於是，我們就不僅要知道政治對於美的研究的作用，而且要知道美的研究對於政治的影響，還要知道政治與社會其他因素對於美的研究的綜合效應了。
（四）美的研究的政治與社會意義
美的研究和政治的關係密切，與社會生活也極有意義。孔夫子在世的時候，就有過《韶》樂、《武》樂之論，以為《韶》樂盡善盡美，《武》樂稍遜一籌，而於《鄭聲》特別不滿，批下一個“淫”字。足見樂與美通，即使是娛樂小事，也有著不尋常的作用。然而，孔夫子的話並非沒有一點道理。後世的亡國之君，往往與糜爛不堪的生活有關。而他們卻自以為那生活是美的，也是樂的。以至杜牧感歎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所謂桑間濮上，靡靡之音。除去音樂，又有女人的眉毛的頭發，似乎也常常與政治過不去。弄得神經過敏者個心有鬼癖者以為，女人亡國，與蹄妝眉，以及什麼發髻也大有關係。其實，女人描眉畫鬢，哪有那樣的威力？不過是，服飾與妝點也與某種社會風氣有關罷了。比如戰國時期，趙國的胡服騎射，就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而清末的愛國青年，東去扶桑，聞革命風而激情澎湃，先就把辮子剪掉，也確實需要有極大的勇氣。因為“長毛”既是叛匪，捉住就要殺頭的。而一把豬尾巴式的大辮，卻是奴才的標誌，本是滿清侵略者強加給其他民族，不剪何以消恨?於是的剪或不剪，就成了與性命相關的大事。這在統治者和革命者雙方的眼裏，又成了持什麼政治立場的宣言。辮子威力如此，是後人無法想象的。難怪魯迅對此要心懷憤憤，議論不一而足，竟然說如果沒有剪辮子這一壯舉，那麼，對於中華民國的感情也就不那麼深厚了。服飾的變化與美有關，而美的本質，則存在於美的現象，但人們對於美的現象的認識，卻往往南轅北轍相差豈止萬裏？既是我們現代社會中，不是也曾經對於女孩子的頭發、男孩子的褲子、女同誌的化妝品，大大的展開過爭論嗎？對於雜誌封麵的女人像，對於時裝模特，對於畫院模特，猶使一些人萬分驚愕，豈止“閉眼”而已。如此等等。不過是說明美的力量遠遠超過了美的本身，因為它是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也就是具有了強烈的政治色彩和社會意義。
從認識上考慮，人們對於美的認識，也和對於社會的認識聯係在一起，這種聯係，或密或疏，或急或緩。比如文藝複興時期，人類從神的統治之下，慢慢抬起頭來，在神的偶像中發現了自己，而又從自己身上找到了更為神秘的力量和魅力。於是，自意大利始，歐洲一代畫師出現了，他們個個都是人類的瑰寶。對於文藝複興運動作出了極為了不起的貢獻，為人類的曆史增添了永不消色的光彩。文藝複興的畫家們，能夠大顯身手，取得至今無人可以媲美的成就，無疑是和當時的社會思潮有關。因為人要脫離神的統治“天賦人權”了，那麼，當然要看一看自己本身的樣子。而人類的本來麵貌，在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提香等大畫家筆下達到了光輝的境地。
從人類自身生活來看，美也和人類有著不解之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美和人們性別有關，和人們生活有關，和人們精神有關，也和人的生活環境有關。說美與人的性別有關，因為美可以使人的性別差異變得更為清晰和具有特點，使男性本來矯健的美變得更加矯健無比，而把女性嬌媚的美變得更加嬌媚多姿。同時，它又可以互補長短，使男性之剛中帶有幾分柔和的風度，使女性溫柔的氣質中帶有幾分挺拔的風采。美對於性來說，其重要程度比之任何東西，也決無遜色，隻不過是因為人類對於“性”的認識的變化，而對於美有著不同的需求和選擇罷了。“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楊。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裝愛武裝”這是一種選擇；“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這也是一種選擇；又有“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這還是一種選擇。美與生活有關。如果無美，人類至今恐怕還要穿著獸皮樹葉，住在樹上不肯下來，也就沒有無美這些肖與不肖的子孫了。美和現代生活的關係就更密切，現代生活不但要好，而且要美，當然好也不是無分寸的，美也不是無限製的，但要美，要好，則是一個方向，誰背離了這個方向，就會失掉良心。從經濟上講，廣告美一點，可以收到好的效果，商標美一點，可以增加銷售量，包裝美一點，可以增加顧客的興趣。而且還有精神生活、書刊、文藝、旅遊、娛樂等，美和人類有不解之緣。它不但與“性”有關，與生活有關，與建設有關，還與政治有關。馬克思主義的奠基人就從來沒有輕視過美的作用，象魯迅、高爾基這樣傑出的無產階級文學同時也就是美的導師。如果以為美僅僅是一種裝飾，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門麵，可就大錯特錯了。即使門麵，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天安門就是北京的門麵，凱旋門就是巴黎的門麵，莫斯科紅場就是蘇聯的門麵。它的美不僅表現在形式上，而且表現在內容裏。因為，合乎理性生活的內容必定是美的，而合乎美的原則的生活也就必須是合理的。不過，美的本質是一個如此繁複的題目，它需要人類的勤奮學習和虔誠追求。曹植行於洛水，雖虔誠如斯，而神女五征，倘若一點誠心也無，那麼，恐怕就連一個美麗的夢也尋不到了。
三、文化與民族因素
什麼叫文化？廣義上講，文化包括一切精神文明和無知文明在內。狹義地說，文化僅指文學、藝術等各個領域。這裏的文化，指一切精神建設和精神文明而言。為什麼把文化和民族放在一起，因為，從古至今，人類的文化發展主要循著民族的道路和民族的形式。
文化是一條流，但也是一個源。說它是流，因為它不但直接源於社會實踐，和經濟、政治等範疇有著緊密的聯係，並受前者的製約。同時，它又作為整個社會係統的一個組成部分，與其他社會因素一起對於社會的發展產生積極或消極的影響。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固然是社會存在和社會實踐的一種能動反映，而它一旦作為客觀現實出現以後，就獲得某種獨立性，並與它的母體一起，對於社會的發展共同起著推動或者阻礙社會前進的積極或消極作用。因為，人類對於前人事業的繼承，不但直接源於對於客觀現實的繼承，而更主要的是前人文化的繼承。對於現實的繼承，也同樣離不開文化。或者說，正是通過文化的引導和幫助，才真正弄清所繼承的是什麼，和應該如何去繼承先人的事業。就文化本身而言，也同樣存在一個先前的流和一個現實的流，美的本質的研究，正是有這兩個因素相互作用才取得進展的。進入現代社會以後，這種流和源又有了新的變化。先前的“流”已經不再屬於區域性質的，而且差不多要成為洲際性的或者全球性的了，其“源”也相應的擴大了範圍。對美的本質的探討，由於文化背景的不同，在短短兩百多年的曆史中，所取得的成就，比之以前三千年所取得的成就還要偉大得多。而近幾十年的科學文化的迅猛發展，令循著常規走路的人簡直有點“匪夷所思”。這樣的世界，對於作為美學曆史的繼承人——當今的一代來說，是以前從沒有見過的好形勢。如果不能做出與時代相吻合的成就，也就顯得更加遺憾而又有點慚愧了。達到世界範圍內交流的目的，一方麵又受種種客觀因素的影響使這些研究尚不能真正達到世界性的統一。
就中華民族文化史的發展來說，我們顯然走著和西歐文化曆史很不相同的道理。而於美的研究，也就有了極大的差異。這些差異，就其作為基本製約因素的中國民族文化史的特征而言，大約可以歸為以下幾點。
第一，信念特征。世界上有三大宗教：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些宗教在曆史上對於中國都有影響，而以佛教第一，伊斯蘭教第二，基督教最末。時間也如此，佛教進入最早，伊斯蘭教次之，基督教為後。但它們對於中華民族本身的文化結構都沒有形成最大限度的影響，加上中國自己的土生土長的宗教組織——道教，也是一樣。雖然唐太宗欽定儒、道、佛三家，以道第一，雖皇帝之尊。亦未能長久。武則天重評三教，以佛第一，卻依然是短命郎兒，不久就失去了影響。在我國影響最深、根基最厚的是儒家的學說和理論體係。這個體係和其他國外宗教比起來，顯然有極大的不同。如果我們把這些不同簡而又簡，那麼至少可以說有兩點不同。首先，是儒家的民本思想，與國外任何一個大的宗教教義都是相背的，可這一點，恰是我國儒學思想的特別值得光榮的地方。正是這個思想，適應了中國封建曆史的要求，也才使這個在春秋戰國時期頗不景氣的儒家學說，竟然悖然而起，狂風暴雨一般地把其他眾家學說統統排擠下去，成為中國二千年曆史中唯一正統的學說。儒家之說，對於中國曆史的發展有進步作用，也有消極作用，大致說，自秦漢以降，隨著曆史的發展，這種作用形成了一個弧形線，即從弱到強，從小到大，從消極到積極，又從強到弱，從大到小，從積極到消極這樣一個過程。它的外在形式也隨之常常處於變化之中，西漢之時，儒術獨尊，赫赫揚揚，毫不光彩，其大一統的作用和民本思想也確實得到比較充分的發揮。唐朝形式雖盛，而儒術獨尊的地位已經有所動搖。佛雖入國不久，竟然得尊於天下，道雖不脫中國傳統文化的巢穴，畢竟與儒家學說不同，亦能風行一時。由此觀之，儒家學說的種種不足之處，已經在時時顯露了。後來宋、明的理學、心學大盛，朱元璋又興八股文章。從此，儒家學說也就窮途末路。有所發揚光大的人物，也或多或少的帶有新鮮的色彩了。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朱元璋“廢止策論，興揚八股”，表示了兩個曆史階段的兩種曆史現象。雖然劉徹、朱元璋都是雄才大略之人，但對於曆史的選擇竟至如此不同，也就不能僅僅從他們本身去尋找原因了。
儒家的民本思想，比之國外宗教，特別是西方宗教的“神本”思想為高。因此，歐洲中世紀是一個無邊黑暗的世紀，可得而言之的東西，不免少而又少。而中國封建社會卻是一個極為強盛的時期，可以總結的經驗教訓又可謂多而又多了。就美學而言，中國曆史美學的發達與興旺不能說與儒學民本學說無關。但是，與西方宗教相比，儒家學說又有第二個不同特點，那就是西方宗教特別是在它的影響下的哲學，有一種窮事理，問根腳，追求世界本源的精神，而中國儒家學說，卻正好沒有這種精神。我們祖先所信奉的原則，乃是中庸之道，待到中庸之道信奉不下去的時候，不是走向極端的黑暗和愚昧，就是帶來新的改良和革命。佛教是欲求世界、宇宙之極理地，所言所問，浩淼無邊，又深邃可思。基督教也是如此。有人說基督教蹦沒有追求宇宙的極理，因為聖經所宣揚的不是神的世界，而作為神的陪襯和奴仆的人類，不過因一時之興，聽了蛇的挑唆，致使人類始祖不幸吃了禁果，被上帝趕出伊甸園以後的事。但歐洲的學問是一種極端的宗教學說，在他們那裏，隻有神的地位而沒有人的地位。宗教組織曾經以神的名義，視聽一切，主宰一切，統治一切。也惟其如此，才物極必反，產生了理性的後代，使他們“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一定要追尋萬物與其主宰神的本源不可。中國則不然，我們沒有那麼頑固的迷信和近乎癡迷的信仰。我們的祖先雖然也是信神的，但最為欽佩神在人間的代表——皇帝。如果說，西方人以對上帝的虔誠為最高倫理觀念，那麼，中國曆史上則以對皇帝的忠和對父母的孝為主要的倫理原則。不幸“得之蕭何，又失之蕭何。”這樣的倫理，雖然幫助我們成就了曆史的偉大事業，卻也引到我們長期在一塊故土上徘徊，不能登上新的台階和今人新的領域。中國曆史上有屈原的《天問》，問天問地，氣勢蓬勃，而過去了一千年，才有了《天對》。文才相近，理義則有所不逮，文藝而外，也不為世人所重。而大量的文化產品，都是忠君愛民之作，忠恕仁義之道。講功名，講現實，講富強，講民治，如此等等。雖然中國文化曆史的形成，其根本原因還應該從中國曆史的經濟基礎和生產方式中去尋找，而其文化史作為一條千古長流，自也有它不可低估的誘導力量和曆史意義。因此，我們祖輩對於美的研究，也終於沒有脫開這種曆史的機製。
第二，封閉特征。中國是這樣一個國家，它有數千年的曆史，其間有分裂，也有統一；有被侵略的恥辱，也有抗擊侵略的光榮；有被異族統治的年代，也有同化了異族文化的曆史。難怪羅貫中要說：“話說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且分少合多，也是我們常常要沾沾自喜的事情。中國沒有分裂為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國家，這的確是我們的光榮。不像歐洲那樣，由一個羅馬帝國分裂出法國、德國和意大利這樣不同的民族和國家，他們是不肖子孫，我們是孝子賢孫，沒有把祖宗的一份產業分田裂土，使它變得支離破碎，使祖先的在天之靈見之傷心。但是，這裏麵有利也有弊，究其曆史根源，雙方的不同結果，也有著渾然不同的各種原因。
中國沒有分裂，這是極大的好事。但是，中國是一個封閉式的國家，卻不是一件好事。梁啟超對於中國的鄭和下西洋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作過對比。鄭和的船隊比之哥倫布的船隊並不遜色，鄭和的才能和道德比之哥倫布也毫不遜色，論其道德，仿佛還更可近些。而哥倫布的航行，對於歐洲未來的影響，簡直是一場真正偉大的“夢境”般得創舉。而鄭和航海對於中國未來的影響，卻是微乎其微，不過是使史學家增添了幾分驕傲，使研究家增加了幾分興趣，使中華帝國對外增加了幾分影響而已。為什麼同樣的航行會有這樣不同的結果，因為他們的基礎不同，指導思想不同，所持目的不同，以此，才造成了這樣懸殊的悲劇和喜劇。
中國是個封閉國家，即使在鄭和下西洋的時候，也仍然是一種開放式的封閉，因為大明帝國根本不需要接受外來的影響，他派遣船隊的目的不過是宣揚聖朝的宏大影響，加上一點不可告人的自私目的。鄭和下西洋如此，張騫通西域如此，就連唐王朝支持玄奘大和尚去印度也大抵如此。中國一方麵非常強大，有著無比的內向凝聚力，一方麵又非常保守，數千年處於封閉的境地，這就決定了它的文化特征。而這種文化特征，又決定中國美學研究的性質。當然，起著決定作用的還有別的原因，例如經濟原因、政治原因、種族原因以及地理原因等。因此，我們的文化史一種封閉式的文化，我們的美學研究，也帶有同為強烈的封閉性色彩。中國的美學就是中國的美學。雖然它也會或多或少受到一點外邊的影響，但是從秦至明，至清，至1840年地鴉片煙塵，它都保留著特別強烈的中國氣派和特別濃鬱的中國氣息。日本可以受中國的影響，以中國文化為其淵源，但中國人卻不以任何人的思想為淵源，甚至連流也不承認，我們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我們自己。雖然，日本文化盡管接受了中國的影響，畢竟還是日本民族的遺產。
歐洲文化雖然相互交流，畢竟也有各自的特點。而象中國這樣頑固、自信、封閉卻是世界上很少見的現象，也是很少見的一種曆史思想體係。這種思想體係也就使得美的研究有了自己的特征和獨特的曆史意義。這些意義的表現是：一方麵，中國在自己文化基礎上，使美的研究得到了充分的發展。這種發展在我們漫長的曆史上，在大一統的政治環境下，得到了充分的鼓勵，從而取得了極為輝煌的業績。即在美的本質、美的範疇、審美意識等三個方麵，也補充了很多我們自己的東西。國外有些人認為中國沒有美學。國內也有人認為我們曆史上隻有潛美學。這要看從哪個角度上說，如果不是單從體係的角度而是從實際的角度去考核的話，中國不僅有美學，而且，毫不示弱於任何一個民族以及它們任何輝煌的曆史。但是，這種大一統和封閉式狀態又害了中國的美學。歐洲的分裂也許比這種封閉還要好些，大一統使人思想禁錮，而封閉又使國家落後，二病歸一，中國的美學雖有著雄厚的基礎，卻沒有與之相應發展。中國的美學理論研究，雖有很高的起點（先秦美學思想），卻沒有長足的發展。這種特點也就決定了中國漫長封建社會的美學研究，左衝右突，終於沒有衝出一個難堪的“潛”字。
第三，“士”與“仕”的特征。士者，知識分子之謂也。中國有，外國也有。以曆史而論，中國的“士”，其待遇既特厚又特薄，其作用既特小又特大。作為地主階級政客主力軍的主要是“士”，在朝為官的也大半是“士”，而作為皇帝近臣的又何嚐不是“士”呢？就是《儒林外史》刻畫得入木三分的精神畸形的異人們，不也都是中國古來的士人嗎？
然而，中國的知識階層在曆史上確實有著非同小可的作用，金觀濤和劉青峰寫了一本用新方法研究曆史的書籍，引用了兩個著名的觀點。一個觀點是馬克思的，說小農經濟是馬鈴薯式的自我封閉式的自給自足經濟。一個觀點也是源於西方的，屬於信息論這個範疇，說社會的穩固在於信息的流通，這種信息的流通就像混凝土一樣。而中國的封建社會是一個混凝土統治著馬鈴薯的社會。其特征是，雖然是封閉式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卻不是一盤散沙，而是構成了一個大的極為穩定的社會係統。這也是中國封建社會經曆兩千年漫長曆史的主要原因。而這個混凝土，主要就是以“士”組成的龐大的官僚體製和士人階層。中國的“士”，卻是起著極大的穩定社會的作用。自周而降，至春秋戰國，養士之風甚烈，士多則國盛，士去則國衰。士大夫有著極大的社會價值和改變社會力量對比的作用。秦漢以後，儒術大興，知識分子的地位又被製度化和規範化。
從此，走向了一個穩定的曆史階段。“學而優則仕”的理想，也隨著考官製度的完善而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現實。士是有知識的百姓，一旦入“仕”，又成為有權勢的官僚，當然也是有知識的官僚。因此，中國士人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稱為混凝土，也是擔當的起的。而於文學的提倡，美學的研究，藝術的普及，都提供了相當便利的條件。中國美學的曆史，就是在這樣一種條件和氣氛下形成的。而這樣的條件和氣氛也就形成了中國美學曆史的特色。這種特色是，它的發展水平是持續的，總的狀態是均衡的，雖有高潮低潮之別，高潮低潮之間都是脈絡清楚，雖似斷而連，既綢繆而必雨，這是我們的光榮所在。但另一方麵，卻不能有根本性突破。在技術方麵地成就，遠遠高於在思想方麵的建樹；而在具體領域的進展，又大大超出客觀理論的發展。因此，中國的美學曆史，對於諸如美的本質一類的問題的研究雖然是豐富的，卻往往不是深刻的。如果說是深刻的，也是一種內涵方麵的帶有意蘊性質的深刻，它好像非常容易“意會”，而特別難於“言傳”。同樣，我們先人的美學理論，往往是聰明的，卻不是革命的，它可以“潤物細無聲”，慢慢浸潤哪怕多麼愚笨的頭腦和多麼麻木的靈魂，使他們在茫茫黑暗之中發現一線光明，在痛苦無邊的際遇裏感到一絲溫暖，在千斤重石的壓迫下，生長出頑強的碧綠的藤。然而，它缺少呼風喚雨的力量，缺少驚天動地的精神。致使後來之人，雖然常常要為了先人的遠見和智慧所陶醉，卻又不免為他們那種謙謙君子式的忍辱而不覺其辱的精神所遺憾。
講到士人，必及仕途。仕途，對於中國的知識分子同樣有著極大的號召力。不管多麼偉大的才子，如果不中一個舉，不得到一點功名利祿，那麼，就被被看成異端邪種，有點愧對祖先也羞與生人為伍之感。因此，中國古來的知識分子仿佛都特別會做官，能文能官，也是一大特色。如果是布衣，是白丁，就顯得大煞風景，自己固然不好意思見人，別人也就認為他沒有真才實學，會輕而賤之。這一點，反映在文學作品中，也比比皆是。古之賦，不消之言，大抵為應酬之作，隻有到了魏晉，方才有了一點新意思，但也和為官大有幹係。所以，雖然花費了莫大功夫，卻極少極高的文學價值。中國的文學事業與功名關係就更近了，很多名篇，大都和朝政有關。有些直接就是給皇帝的表文奏記。就是散文之散，散於天地之間，也不複有許多忤逆之作。雖然久後讀來，倒也頗多意味。而詩、詞、曲類，個人之見雖多，而言不離誌，名人誌氣既高，忠心也多，且多一半與功名象聯係。唯有抒愛過之情，抒關雎之情，抒民怨之情的，才有很高的意趣和最大的價值，然而，封建社會雖然有混凝土作保障，卻也不能萬古如斯。於是，明清而後，新的學派林立，作為文藝的傳統的繼承和發展，元有雜劇，開市民文學之端。《西廂記》雖有民主精華，卻依然以大團圓結尾，佳人終得誥命，才子必通官運，比之元稹的《鶯鶯傳》，文學價值雖增，淒絕之情頓減，令人不免有不足之感。明之小說，《三國演義》之類，通篇國家大政，不與凡俗人語，不近兒女親家門，少涉閨房門中事，縱有貂蟬，意在“連環計耳”，甘露寺相親，不得以“情愛”視之。
《水滸傳》則涉及農民起義，大興忠義之風，到頭來被人給個小小的官兒，即任人宰割，恰似一群綿羊樂滋滋走入屠場一般。為首的人物，又何曾真的反叛朝廷，而是念念不忘功名利祿，那敢失去忠義兒子。《金瓶梅》則大力鞭撻黑暗，卻沒有半點光輝，使人讀之，快則快矣，然而黑暗無邊，無所寄托。唯有《紅樓夢》一書，視功名如糞土，中國才第一次又了不畏官、不戀官、憎惡官的賈寶玉這樣士人文學形象。他的厭官是出於一片真心，因此，也絕不去做那雖然遠離官闋、卻意在沽名的隱士。《紅樓夢》美學價值也就恰恰因此而又了特別的價值。它盡管是封建社會的一曲偉大的挽歌，但因著它深切地看到了這社會的腐爛，看到這大廈之將傾的必然趨勢，完全是由於居安於這大廈、享樂於這大廈的不肖子孫。他可憐他們，他同情他們，卻又看到了他們身上的種種致命的痼疾。因此，他對於整座大廈都失去了信任，那些功名於他還有什麼意義？我國曆史的美學，沒有脫出“仕”的限製，雖然詩情畫意難與官宦有緣，而官宦卻於詩情畫意大為有意，並且極大地限製了它的發展。自明清以後，這種反抗的聲音愈來愈烈，終於在《紅樓夢》中得到了極大的集中和超越前賢的展現。
總而言之，中國的美學史是與“士”與“仕”二者大夫大大相關的。不了解這一點，也學很難理解中國美學的文化背景，也就會對於它的的佼佼特色和平庸性格缺少入門鑰匙，左看右看，終於看不出一個長短方圓。
以此推之，中國的曆史如此，世界各國的曆史也各有特點。如果不考察文化背景對於美的研究的影響，那麼，他們得到的雖然是一朵鮮花，而沒有葉，沒有根，沒有枝，紅花雖好，終是在然。
第四，國名性的影響。什麼是國民性？成國民性包括有哪些基本因素呢？有民族因素、社會因素、經濟因素和文化因素。民族因素與民族發展曆史有關，又與社會發展曆史有關。同為封建主義國家，日本人和中國人的民族性質有不同，其不同之處，就不僅僅屬於政治因素的影響，同時也屬於民族因素的影響了。民族因素又與生活習慣、社會風俗，以及生活環境，包括地理、氣候等有關。婚喪嫁娶等種種表現也都會構成形形色色的影響，並由此形成一種民族風格。這風格對於“美”有著極大的影響。以服飾而言，我國少數民族的服飾各種各樣，美不勝收，而和內地的漢族比較起來，確有極大的區別。這就是民族因素的一個方麵。實際上，民族和社會，也可以被認作兩個研究問題的不同角度，是可以相互滲透和相互融合的。
那麼，中國人的國民性怎麼樣？中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中華民族也是一個偉大的民族。我們國家和民族在社會主義道路上更加煥發出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朝氣。但同時也應該看到，由於數千年封建曆史的影響，由於中國的經濟和文化都比較落後，由於過去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犯過錯誤，由於對心的事業還缺少必要的經驗和方法，由於世界已經成為一個開放體係，相比之下，問題還很多。中國的國民性雖然是值得驕傲的一種，卻絕不是完美無缺的一種。魯迅寫過《阿Q正傳》，對於阿Q注入了深切的同情繼和嚴肅的批評。阿Q精神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中國國民性落後的一麵，而魯迅的精神則代表了中國國民性先進的一麵，因為隻有那最先進的中國人才能發現我們民族最令人痛心的品質上缺陷。因之，魯迅被譽為“民族魂”是完全正確，也是當之無愧的。
四、審美發展規律因素
美的本質及其整個美的理論的研究和深入，不但要受經濟與技術的影響，受政治及其相關社會因素的影響，受文化與民族的影響，還會受到審美本身發展規律的影響。
（一）美的規律的層次性
美不論作為一種意識形態，還是作為一種客觀存在，人們對它的認識都是有一個漫長的過程的。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認識和突變型認識兩種形式的相互交替。美的規律可以認識，而對美的規律的認識又不能達到頂峰，從此就戛然止步，永無再進。美象一幅曆史的畫卷，它要慢慢地在人類麵前展開。如果沒有層次性作為其中連結的鏈條，那麼，對於未來美的期望，就會成為無謂的幻想。比如文章，它的發展史有規律可循的。莊子是先秦時期文筆最為華麗和美妙的散文家，其中語言特富文學價值。如庖丁解牛，如東施效顰，都極富文采。但是讓莊子寫五言詩，就很不現實，讓他寫長篇小說等於要他的命。研究也是如此。美的本質是一個很古老的課題，也是一個非常困難的課題，人類對於它的認識同樣存在一定的客觀規律。這個規律，對於東、西方來說，略略有所不同，而其大略原也不差多少。由此而言，屬於哪個曆史層次的人，至多隻能完滿的完成他那個層次的任務，想要超越層次，顯然是不可能的。即使馬克思，他可以有著比他同代人更為高明的見解。然而，請他預見電影事業的未來，預見同步衛星的情況，也是絕對不可能的。馬克思主義的真理代表了未來的發展方向，卻絕對不能代替未來的現實。恩格斯曾經不相信會有鴨嘴獸，認為世間不可能有這種動物，但是，世界上確實有這種動物，難道因為革命導師反對過，就可以硬不承認這種動物的存在嗎？導師本人卻不是這樣的，他們一旦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就馬上改正，這才是真正的革命領袖的氣魄和胸襟。對於美的認識也是如此，美的發展規律本身就有著自身的層次特征。人類的曆史職責不過是揭露這種特征，使它在可能的範圍內，盡快盡早、盡善盡美地展現在人類麵前。當然，這不是說人的主觀努力是無所作為的，隻有守株待兔；而恰恰是說，人的行動之所以有所作為，就是因為他們能夠發現事物本身的發展規律，並且利用這個規律來為自己服務。
美的規律同樣是一種客觀存在，隻有承認它，發現它，按照它的本來麵貌來認識、開掘和深化它，才能得到真正科學的對美的認識。那種動輒對美下一個絕對的定義，或者以為是階級的，或者以為是主觀的，或者以為是客觀的，或者以為是不可認識的，究其結局必定會走到形而上學的道路上去，而美的“靈魂”仍然要按著自己的本來麵貌去行事。比如“十年動亂”期間，很多人難免美醜不分，把美好的東西當作醜惡的東西批評，把醜惡的東西當成鮮花供養，結果怎麼樣呢？隻能激起人們對於醜惡現象的加倍仇恨和厭惡，而對於美的追求也就更倍於往時。對於美的規律的認識，應該說，人類的發展史表明，人們是處於一個從不自覺認識到比較自覺認識的曆史過程之中，人類今後的人物，就是按著它本身的規律發現和認識它，同時也隨之更加深刻地了解和認識了自己。
（二）美的係統性
美是一個係統。這個係統本身也有它自己的合理的體係和結構，而對於這一點，人類需要有一個漫長的認識過程。，美的係統包括很多內容，比如美的本質、美的研究對象、美的研究方法、審美意識、藝術美、自然美等。認識到它是一個係統，就是一種進步。而認識到它是一個係統的時候，就是美學獨立出現的發始之期。隨著美學研究的深入，對其認識也在不斷前進，其內容也在不斷豐富。美的係統不但是一種客觀存在，而且常常處在變化當中，它是一個動態係統。因此，人們對於美的研究就必然處於變化中。美的係統代表了美的綜合水平，而美的綜合水平，是由許多具體部分有機結構而成的。美學研究任務，不過是指導這些具體部分，探尋它們之間的關係，從而探尋出整個係統的本來麵目。
（三）美的規律的曆史發展呈耗散結構形式
耗散結構理論本來屬於理工科學範圍的方法理論，但是，這些年來已經被引入文科理論的研究和哲學方法論的範疇中來了。這種情況，也許是它的創造者們如普利高津等人所始料未及的吧。如果把它的原生方法棄而不論，僅就哲學的一般意義而言，耗散結構理論就是表現事物由無序狀態發展過程的一種理論，它是一個開放的思維和認識體係。比如，對於美的本質的認識，曆代的哲學家、美學家總是從自己本身的研究體係出發，為著特定的目的，以特定的方法作為研究手段，走過了曆史的一段又一段過程，而這些過程，就那些哲學界和美學家本身的研究來看，它也許是無序的。他們各自受自己思想方法和思想體係的製約，使美的研究向著許許多多的互相矛盾或相互交叉的方向發展，而且彼此之間會發生種種衝突和撞擊。這些矛盾的發展，在達到一定程度即一定數量之後，就會形成一個確定的方向，形成一股或升或降的流體，指向一個特定的即有序的方向。於是，那些原本看似完美無缺的體係本身就破滅了，而它的內容即越出本身的體係向著一個共同的方向發展。因此，盡管17世紀英國經驗主義美學、18世紀法國文藝批評理論和德國古典哲學，以及後來的種種對於美學的研究，各自所持的觀點是如此矛盾，爭論是如此激烈，但它們研究中的有價值的東西，卻終於彙成了一個共同的“流”，向著一個共同的方向彙集奔湧而去。馬克思主義就是它們未來方向的代表，現代科學是它們發展前進的同盟軍，它們終於找到了共同的基礎和共同的方法，把那些無用的東西變成了曆史的陳跡。因此，現代美學研究是古來一切有價值的美學研究的繼承人。正象現代中國人是古來中國人，即孔夫子到孫中山的繼承人一樣。今天的現實，也會彙集到曆史的潮流之中，向著更加輝煌和可愛的明天流去。
五、美的機製的綜合社會效應
（一）綜合社會效應的基本內容
講綜合社會效應，首先應弄清楚，有哪些基本的和主要的因素。這些因素包括：政治及其相關的社會因素；經濟與技術因素；文化與民族因素，還有美自身的發展規律這個因素。實際上，社會因素的內容比上麵講得還要複雜得多，也細致得多，而且相互關聯。互相連成一片，又相互製約，相互克製對方的發展，還相互促進，彼此相得益彰。這些內容從不同的角度理解，可以形成不同的係統，而真正試圖設計一張包羅萬象的表格，恐怕也是極為困難的事，至少在書本上市無法表示的。
（二）社會綜合效應的幾個特征
社會綜合效應有如下三個特征。第一，發展不平衡。社會綜合效應的發展是不平衡的。這種不平衡表現在社會發展的平麵圖上就更加令人目不暇接，奇異無比。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終究不能找出任何角度和水平上的兩張同樣發展的圖像。大至世界，中至國家，小至地區，微至個人，他們的發展都顯現出極大的差異性。這就給這種不平衡發展增添了無限風度的內容。然而，這種不平衡發展，畢竟是有規律可循的。這種規律的終極原因在於生產力，確卻的說在於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然後是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的矛盾。隨著這種基本的社會結構的演變，美也像長江三峽中的一葉小舟，經曆了無數的艱險和特別壯觀的場麵。實際上，社會的發展的基本原因雖然於斯，而具體的社會條件、各種各樣的相互關係不同，則出現各種各樣的複雜局麵，這就是用簡單一套的辦法所不能解決的了。以中國的農民起義而論，自陳勝、吳廣起，經過赤眉、綠林，隋末農民起義，唐黃巢起義，宋方臘起義，元末農民兩次大起義，清洪秀全起義u，以至共產黨領導的井岡山農民武裝鬥爭，數以百計。然而，其原因，其成分，其形態，其作用，都是一樣的嗎？應該有共同的規律，也有各自的具體特征。以美而論，同樣處於文藝複興和啟蒙運動中的歐洲大陸。英、法、德、意各有千秋，他們的美學研究，或以唯心主義體係為主，或以機械唯物主義為主，或以辯證唯心主義體係為主，為什麼同樣的花朵會開放出不同顏色和形狀的花朵呢？究其原因，因為這花朵本身就是“似是而非”，它們並非真實一樣的。如果看不到其中的差異，終究不會得到什麼。因此，社會綜合效應的發展不平衡性是其最為基本的特點，也因此而對美的研究產生各種各樣的效用和催化作用。然而，社會綜合效應之所以形成效應，又經常處於平衡狀態，隻有這種由不平衡達到平衡的發展運動，才真正體現了社會效應的綜合性特征，然而這種平衡性也如同不平衡一樣，或者說，因為發展本來是不平衡的，包括“量”的不平衡，“質”的不平衡，層次和結構的不平衡，那麼，各自所達到的平衡程度相比較而言，依然是一種並不平衡的狀況。
（三）社會綜合效應的主導性
社會綜合效應是一種合力。是各種因素相凝聚和組合的一種合力。如果用一個公式來表示，就是1+1+1+1>4，而不是等於4.這種合力也不是各種力量的相加，而是形成各種特點的模式，既有化分，又有化合，既有矛盾，又有統一，既有對抗，又有溶解，既有有序組織，又有無序組織。但是，它們的種種形式結成一種社會的“潮流”，而這種“潮流”，也同樣既有“降”也有“升”，既有“漲”，也有“落”。在這升降、漲落之間形成一股強大的主導力量，這種主導力量對於社會上地任何因素來說，都帶有激烈的衝擊力和挾持作用。這種作用在社會動蕩時代表現地特別明顯，也特別混亂和有力量。在穩定時期，它也是依然存在的，不過整個社會因素所形成的“潮流”比較平穩和保守就是了。作為個別因素來說，不論是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還是技術方麵的。它都不是從根本上改變這種“潮流”的流向，頂多能夠對於這種“流向”產生比較強的刺激和影響。這種“潮流”的形成，雖然有賴於各種基本因素的“巧合”和“偶然性變化”，而一旦“潮流”形成，再要改變它就變得非常困難了。毫無疑問，這種“潮流”，對於美的研究和美的本質的揭示也同樣有著極為強大的製約作用和驅動力。舉例說，反侵略戰爭時期，民族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抗擊侵略這個主題上，那麼，其他的事情就被有意無意地擠到舞台後麵去了。如果在民族危亡關頭，一個女人偏偏要把自己的臉蛋打扮得很漂亮，把自己的服裝裝飾得很雅致，把自己的家庭布置的很美觀，那麼，人們不但不會感到她這是美，而會極其厭惡地認為她這是“醜”。當然，戰爭期間也是講究美的，反侵略戰爭本身就是一種特殊的壯美的行為。
然而，這種行為絕非一般意義上的行為。如果把這種社會主流混同於平時，那麼，就會使自己的求美之心變成很不合時宜的愚蠢之舉。這種潮流的影響表現在社會的動亂中，就更為強烈。革命的動亂如1789年地法國大革命，那個動亂象熊烈無邊的火焰一樣熔煉了整個法國社會，象翻江倒海的洪波巨瀾一樣蕩滌了整個法蘭西民族，也以同樣的英雄氣概震蕩了歐洲，影響了世界。在這樣偉大的潮流當中，形成了新的時代的新風貌，也拉開了新的曆史研究的巨大帷幕。在這樣的環境裏，任何反對力量都將打得落花流水，大有“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一往無前的精神。而審美意識和美學理論，雖然也許並未被當時的革命者和人民所直接矚目，但是這潮流的影響，卻為美學的明天奠定了新的基礎，開辟了新的天地。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社會綜合效應是一股至今不能完全自覺的力量。開明的領導者和科學工作者，應該正視它的存在，並且研究它的規律，以便為人民的事業和研究工作奠定更為堅實合理和持久的社會基礎。
（四）社會綜合效應的規律性
綜合效應本身是一種客觀規律的反映，對於社會綜合效應規律性的指導和解釋，以唯物史觀最清楚有力，而以係統方法最為層次清楚。這些在前麵也曾涉及，此處不再重複。這裏隻談一談幾個規律性特征。
因果關係。有其因必有其果，而其因的形成也是一種綜合效應。中國先秦和古希臘時期，年代相，但是成因並非完全一致，而且在很多細節甚至重要因素方麵還很不一致。於是，中國走向了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封建帝國，而西歐卻走向黑暗的落後的中世紀，這兩個結果就是它的各自“原因”的必然歸宿了。而結果又可以變成新的原因。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光彩終於沒有成為永遠沉寂的過去，中世紀的黑暗又作為反麵經驗教育了後人，於是，歐洲大陸發生了文藝複興運動。結果是後來者居上，要比中國封建王朝一下子先進了幾百年。因果關係的發展自然也是不平衡的，但一個時代的社會著因素的原因結構會帶來各自獨具特點的結果，也就是一條規律了。中國美學和西方的發展不同之處，也幾乎處處與這一條規律有關。
主、客觀因素轉換相成。在構成社會綜合效應的各種因素之中，有主觀的，也有客觀的。客觀因素，如經濟基礎、社會自然條件等等。主觀因素主要是指人的創造。就美學而論，就是文學藝術的創造和美學理論的研究發展。但是，曆史是一條向著遙遠的遠方無盡延伸的曲線。因此，現實終將變成曆史，而未來終將變成現實。變不成現實的未來不過是空洞無益的幻想，而所謂主觀方麵的創造也就隨著曆史的前進而變成客觀方麵的條件了。比如，中國古有屈原。屈原是春秋戰國那個動蕩而又壯麗的時代的產兒，然而又是一個“亦莊亦諧”的雙重特征的產兒。他是時代的產物，是當時社會的一個傑出代表。因此。我們也可以說屈原是主觀方麵的因素，他的成就主要屬於主觀方麵的創造。雖然這是創造是循著客觀規律而進行和發展的，卻不是客觀規律雖逐字轉來的人的回聲。但屈原既生之後，《離騷》既出之時，它就成為了一種客觀的力量，而且隨著曆史的變化成為了中戶民族世世代代必須繼承的一份寶貴的遺產。曆史是一種積累，不過不是簡單樣法式的積累，也不是乘法樣式的積累。在這種積累過程中，充滿了主觀、客觀形勢的相互轉換，慢慢形成了比較固定的民族習俗和思維模式，於是，我們把它稱為文化遺產。這個遺產正如耶穌背上的十字架一樣，使它的子子孫孫永不徹底解脫，總像有一種無形的“原罪”知覺和“重壓”感受。而它又像一種催化劑，給這個民族的發展以新的勃勃生機和永不衰竭的革新力量。
還有螺旋式道路，螺旋式道路，隻有方在相當的曆史條件下，或者換句話說，隻有一定的時間距離以後才能完全看清楚。但它確實客觀存在著。而且這種螺旋道路，並不是均衡的，而是包含著種種社會綜合因素有機形勢的消長。這種螺旋式的變化也有很多類型和層次。如一個學科的研究，也會有這種現象和規律在起作用。但一個社會方麵的變化如經濟變化，同樣會有很複雜的現象和規律在起作用。作為社會綜合因素，這些錯綜複雜的現象和規律係統就更是無可避免的了。且由於形成之不易，其慣性也就特別驚人，以至會在不同的曆史條件下形成不同的波峰和波穀的現象。處在統一的規律支配下，又會形成極為不同的社會現狀和曆史圖像。西方努力社會大有名氣，獨步世界，幾無可匹配者。正因為其發展地淋漓盡致、無所缺憾和包藏，封建社會才姍姍來遲，恰如強大的母親生下了一個孱弱的兒子。中國的情況就更是如此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成就之偉大恐怕也是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無以過之的，而時間之長，地域之廣，人口之多，經濟之發達，文化之興旺，令人瞠目結舌，之要看一看《馬可波羅遊記》就能夠想象出當時的中國在西方人心目中是怎樣的了不起。但中國封建社會發展到了極致，這個包袱也的確過於沉重了。
以至其社會內部的進步因素，不論怎樣左衝右突u，終究不能越出雷池一步。中國沒有經過資本主義社會，中國的資本主義時代不過是經受欺侮的殖民地半封建的曆史時期。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強壯的母親生下一個孱弱的兒子，簡直是生出一個畸形兒。但是中國有了社會主義，社會主義比資本主義還要先進些，至少在我們所經曆的曆史過程中，對於東方這些深受殖民主義之害的貧困落後的國家來說，隻是社會主義一條走向富強之路。而社會主義的未來必將創造出第四個輝煌的曆史時期。螺旋上升體現了不平衡發展規律，又不單單是不平衡發展規律。螺旋上升體現了不平衡的發展規律，又不單單是不平衡的發展規律。螺旋發展的哲學命題，黑格爾稱為否定之否定，這個理論已被社會主義者繼承下來並且進一步發展了。否定之否定，就是把曆史的前進看成一個一個的圓圈，但是，這些圓圈卻不是相互重疊的。它從一個“點”起始出發，當著繞過了一個圓之後，卻不是回到原點上來，而是進入到一個新的層次中去了。
第六節 美的本質的表現特征與定義
美的本質的表現特征包括些什麼呢？
一、 美的曆史性與時代性
美是一股曆史的溪流，如果嫌溪流太小，那麼叫它洪流也可以。但它終究是一股“流”，而這個“流”卻有著強烈的階段性特征。階段或長或短，都首尾相接，形成一個一個的魅力湖泊。這個“流”就是美的曆史性特征，這個“湖”就是時代性表現。
美自時代性始，而時代的開始就是曆史的開始。最為時代性的美，其根源在於生產，在於生活的綜合結構和水平。而所謂生活是廣義，包括政治製度、社會時尚和宗法觀念等。這些內容形成一個穩定的結構，於是，美就形成了這個結構的一種能動反映，成為一種時代的精神。但在當事人看來，美往往被說成是心靈的產物，以為自己喜歡的東西才是好的，符合自己心靈中關於美的原則的東西，才是美的的。作為帶有時代特點的美，它的產生卻往往需要鬥爭。比如說，胡服騎射開始的時候就為當時的許多人看不慣，甚至受到強烈的反對。儒服肥大，飄飄逸逸，何其美哉。驟然節之，仿佛成了長腿鷺鷥，讓人坐臥不寧，打從心眼裏就不痛快。這種事國外也有，彼得大帝去西方尋訪歸來，以為大胡子和長袍子是落後的象征，於是大興剃須、易服之舉，親自持剪去剪那些王公大臣的美髯。恐怕在當時的許多保守派人物心中，是很難接受的事情，就是回家大哭一場的心思也在所難免。然而，彼得的意見終於取得了勝利。這在他的朋友和同誌看來，胡子短了，衣服新了，又年輕又漂亮，又實用又威風，何其嬌美。曆史發展規律是這樣的一種東西，不能超越它，即使思想上超越了，行動上也無法超越，到頭來還會感到所謂思想上的超越隻不過是一種主觀方麵的虛幻想象而已！而曆史上發生的事情，卻不見得都是美好的事情，有些生來就是醜惡的，有些是由美變醜的，有些是人們自以為美，而實際上並不美的，有些因階級不同會發生根本相反的意見。總之一句話，凡曆史上發生的都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卻並不等於是美好的。比如說，中國婦女的纏腳，這件事簡直是壞透了。而在漫長的時間裏，不但男人主張為婦女纏腳，婦女自己也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統治階級如此，被壓迫階級也如此，就是何香凝因為幼時受進步思想影響，未曾纏腳，還在婚姻問題上遇到一點麻煩呢！後來，卻也因著這麻煩給她帶來了偉大幸福的契機。但是如果何香凝早生20年呢？如果她是明朝的人呢？那結果也就不能設想了。宋、明時節，評價古代婦女長的漂亮，要以“三寸金蓮”為標準。即使除去別的種種因素不說，就以那腳的樣子來說，也夠讓人別扭和難過的了。這就是一種畸形，但又不是先天的畸形，而是父母親手造成的畸形，想起來真叫人又痛心又厭惡。唐時閻立本畫過一幅《步輦圖》。圖中有六個宮女或抬輦或打扇，而輦中坐著雍容大度的太宗皇帝。應該說這畫是很美的，布局好，人物形態也好，但是就其內容來說，我擔心現代人看了會很不舒服。一個六尺之軀的男子漢，悠然自得的坐在輦上，讓幾個弱女子抬著走路，這種情趣是應該早就埋進曆史的垃圾之中，或丟到爪哇國去了。美的時代性就在於它是本著新事物的秉性進入社會的。它代表了未來的方向。美的曆史性則表示這種帶有時代特征的東西，終將成為過，還有更美好的東西在我們人類的麵前。當然不是一切美的現象，都具有曆史性和時代性。然而，就人們的認識來說，任何一個東西盡管可以永葆其美的魅力，卻不能不帶有時代與曆史的特征和烙印。即使那價值連城的珍貴文物，如果是一件沒有曆史的東西，那麼，它在人們眼中還能是美的嗎？
二、美的民族性與社會性
美具有民族性特點，又具有社會性特征。一般說來社會性寓於民族性之中，而社會性在相當長的曆史時期中，是包括階級性在內的。應該肯定，現實美，特別是作為審美觀念來說，生在階級社會中的人，就具有階級性。譬如，魯迅有過這樣一段議論，他說一個車夫坐在橋頭上脫下衣服捉虱子，這是和麵子無關的，因為這很正常，阿Q不是還因為自己所捉的虱子不如王胡的肥大而大動肝火，幾乎打起架來嗎？如果是一個體麵的紳士在橋頭脫下衣服捉虱子，那就會感到大失麵子，因為他是紳士，捉虱子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在他們這一流人看來，也就是一種醜事了。可見階級地位不同，對於美會有不同的要求，這一點應該是符合曆史事實的。作為同一社會的人，又會有著共同的社會特征，這一點前麵也已經論說過了，因此，美的社會性特比比之階級性特征就顯得更有代表意義。
除去社會性，美還有民族性特征。民族是國家的群體基礎，不論是獨民族國家，還是多民族國家。而民族也屬於曆史的範疇。將來，民族會消亡的，就是人種也不見得永遠如斯。混血兒會增多，種族的局限被削弱，也許會互相交融而共同存在下去，直至永遠，也許要走另一條路。因為每個人都處在一個具體的民族當中，即使最沒有民族意識的個人，也一定會屬於另一種別的種族的意識。那種超民族的思想和審美觀念大概是沒有的吧。即使馬克思的審美情態當中，也有著猶太種族的影響和德意誌民族的素質。當然，馬克思主義不是一種民族學說，它是一種代表著世界發展方向的先進的科學理論，而科學理論也會有著時代的民族的氣味，盡管它是屬於整個人類和全世界各民族人民的。比如文風、文章的風格沒，馬克思。恩格斯與列寧就很不一樣，因為後者是俄羅斯民族的優秀兒女；和毛澤東、魯迅的就更不同，因為後者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子孫。民族性特點，在美的外在顯現上，幾乎處處都有民族的色彩。隻不過人們生於斯地，有點不識“廬山真麵目”罷了。但是，民族觀點是發展的，民族之間的交流會越來越多。民族文化終將成為人類的共同財富，而民族美也將自己的各具風采的經驗寫入人類的共同財富，而民族美也將自己的各具風采的經驗寫入人類共同的曆史畫卷。從當前的現實出發，合理的作法，不僅不應該主觀地去消除這些不同的民族風格和民族特點，而是應該努力去發掘它們，使世界美學的百花園中萬紫千紅，各放異彩。
三、美的形象性與情感性
美是一種形象，沒有形象就不成其為美。然後美又有與情感有關，當然，美感不等於快感，但美感卻和快感大有關聯，沒有快感的美感很難成立，沒有聽說過愁眉苦臉去欣賞美的。而快感並非僅是一種愉快的感覺，即使看一場驚心動魄的悲劇，使人眼淚雙流，也可以得到快感的。就是看一出諷刺劇，明明自己早被那尖利的語言所刺中，內心也許仍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快感。自然，羞愧感就不能成為快感了，而羞愧感一旦轉化為改正缺點的行為感，那麼，快感也就不翼而至，成為主要的心理特征。快感與美感相比，既是低一個層次於美感的情態現象，卻又可以看作高一個層次的情態現象。從邏輯上說，這不合道理，而有時不合道理的東西也是一種道理，就不是簡單的推理可以判其是耶非耶的了。說快感低於美感，因為快感正處在一種低級的審美階段；而說快感高於美感，因為美感的發展必定其心大快。有人說，欣賞一個客觀的靜物，心中一點波瀾也沒有，萬頃波濤頃刻止，一池春水似鏡明，也可以引起快感嗎？事實上，平靜，甚至至為平靜的情態，也可以成為一種快感，而且，愉快的感覺與痛快的感覺不同，它所需要的正好不是強烈的刺激，而是內心的平靜。朗聲大笑，聲震屋宇固然快哉，而嫣然一笑，怡然一笑，心中暗笑，笑在眉眼之間，不也是一種快感嗎？從這個意義上說，美的外在形式就有了一個情感特征，那就是它能夠引起審美主體的情態活動。如果沒有這個條件，那麼，這個美就缺乏普遍性，而如果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情感變化，那麼，這個美即使不是“死”去了，就是還沒有“誕生”。
四、美的實踐性與創造性
美的實踐性源於車尼爾雪夫斯基的美是理想的生活說。沒有生活則沒有美，恐怕是很少有人否定的了。而生活如此複雜，有高尚的，有平庸的，有合乎自然規律的，也有違背事物發展規律的。美即生活，自然以理想的生活之說為是。而所謂理想生活，並不僅僅指一種合乎願望的祈求與欲念，而是合乎客觀事物規律的實際行為。這樣，馬克思主張的按照美的規律造形之說，就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美是生活說的必然歸宿了。由此出發，我們認為，生活即美就體現了美的實踐性。而實踐的類型很多，對於政治實踐和與之相關的實踐內容，我們已經論說過了。就一般的意義而言，沒有實踐的美，也是不可思議的。實踐又不僅僅指勞動，尤其不僅僅指體力勞動。過去我們把階級鬥爭、生產鬥爭和科學實踐作為社會三大實踐活動，是很有道理的劃分。而在一個時期內把知識分子的勞動，不認為是勞動，甚至認為腦力勞動是一種脫離實際、在政治上有害的工作，就離了本譜，跑到邪門歪道上去了。在未來的實踐中，腦力勞動的比重會越來越大，而體力勞動，特別是重體力勞動將慢慢的間接為人類所操控，則是一種必然的發展趨勢。實踐其實也是一種曆史過程，不過它本身有許多特點，人們往往把它的曆史性質忽略了。既是曆史過程，那麼，有開拓性的實踐即使創造實踐就是最可貴的了，而創造性的美也就成了美的性質中的上品。美在於生活，尤其在於創造。革命戰爭是壯美的，因為它是一種創造。而科學實驗也是極為美麗的，因為它也是一種創作。作者的筆下，源源如流水，有無價值，全看其創造性如何，如果沒有創造性，這個作家的品級就很可憐，其作品的價值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即以服飾為例，有人說，人們的服飾要求，有一個周期，即十年尚長，十年尚短，十年喜肥，十年喜瘦，這話也對，不過周期為準是十年，隻是有個循環過程罷了。然而，循環之中也處處充滿了創造。看來是回到過去去了，其實是貌似神非，吸收了過去的某些經驗，注入了新的生活氣息。否則的話，為什麼十年之一轉，愛穿新奇服裝的怎麼沒有回到屈原那裏去？愛穿學士服裝的人也沒有回到孔夫子那裏去？即使今天流行的馬甲和裙子，穿在身上十分漂亮，和清之馬褂比起來相去豈止萬裏？和五四運動的學生裙，也不可同年而語了。實踐是無窮盡的，創造是無窮盡的。因此，美的感情色彩自然也是無窮盡的。因為美的本質包括於一切美的客觀事實和主觀審美意識之中。不但我們知道的主體、客體和中介物中有美的英姿，就是我們還不知道的屬於未來的一切人、事之中，也有著美的本質的生魂與性靈。
結論是：美的本質是人們按照美的規律進行理想生活創造的開放性係統和曆史過程，是美的客觀屬性的勞動對象化和感性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