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曆史而論，服裝的曆史又何其久遠。有人說，無論什麼服裝。也不過是質料、色彩與款式的結合，這當然是極為高明的概括。而這三者的結合能夠繁衍出多麼豐富多彩的內容，卻是誰也無法預測的。因為除去時間和空間的無限之外，物質也是無限的。人類既經誕生，便也進入了這無限的行列，服裝的美也就獲得了無限發展的性質。在曆史上，它可以受到各種因素的限製。以朝服而論，隨著封建禮教的演變，其等級森嚴的特點也在官服上鮮明地表現出來。這種遺跡，我們在戲劇舞台上海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麼捧著笏板的大老爺們，寬大的朝服上，前後皆補，補中有圖，文臣武將略不相同。百官分數品，品品不同，朝服顏色亦大有別。紫色為貴，藍色為賤，唯有杏黃之色為尊，除去皇帝等幾個獨一無二的人物之外，誰也穿不得。服裝的曆史，總的說來，是一種逐漸變化的曆史，是一種充滿了革新精神的曆史。中國古人的衣服，當以明朝為最美，也最具漢民族特色。所以，京劇人物中的所著衣服大體上依其所製。曹雪芹筆下的人物，也多有明人服飾的特點。色彩如此，質地如此，格式也大體如此。自清人入關，服裝帶有強烈的地方色彩，比之明朝是退步了許多。加上這服飾於漢族來說，本是屈辱的標誌，至今看上去，還很不舒服。而服裝與政治有關，老百姓隻好布衣、褐衣，沒有功名的人也每每以布衣自稱。布衣就成了非仕人員的別名。直到辛亥革命，這才把中華民族的兒女們從服裝下解放了出來，使布衣可服聖人裝，總統亦服布衣裝，從此，先在衣服款式來了個民主革命。由此看來，服裝的曆史曾經或多或少地體現了人類的剝削史和人的本性的異化史。那麼，服裝美的未來，必定是人性得到充分發展的新的未來。人的聰明和智慧，人的個性和共性，必定在服裝上得到新的展示。
（四）商品類
商品美範圍過大，我們且把它局限於與生活直接相關商品範圍內。所謂衣、食、住、行、用之謂也。而所謂商品，隻是在資本主義時代以後，才能得到了特別充分的發展，在封建社會以前，生活用品的商業化所占比例很小，大體上維持著自給自足的狀況。商品進入生活，與大生產有關，大生產帶來了大流通，使廣闊的領域中的人們可以共享交流的益處與方便。於是，商品不但有了本身的美的要求，而且，也連帶著使得宣傳它的廣告得到了充分的發展。商品美學和廣告美學，作為孿生兄弟，向著兩個不同的領悟得以共同發展。
從交流的角度而言，日用品不僅有商品和廣告的美，而且還有很多商品的裝潢和附屬品成為人們審美對象。如現在開始大規模興起的集郵活動就是一例。把火柴盒上的商標收集起來，又是一例。還有收集糖紙的。個中有心之人，用糖紙作成各種各樣美妙的藝術品，令人愛不釋手，且加上驚歎不已。商品美首先在於它的實用性，如果不實用，也就不能成其為商品，而要成為商品之中的次品了。還要講究價值觀念，所謂“物美價廉”，此之謂也。日用品不美，是一個極大的缺陷。桌上的陳設，當然要美的了，床上的被、褥、單也是要美的，還有窗簾、桌布都是如此。台燈、台曆均無一例外。古人在台案之上，講究擺些花瓶之類的物件，如果不美，那麼擺它作什麼呢？魯迅寫過關於小擺設的文章，現代人特別是現代女性對小動物之類的工藝品特有好感，小熊、小貓、小兔、小豬，各有所好。然尋其根底無非一個美字。廣告是專門宣傳作品所具有的好處的，那麼，廣告的生命就在於真實了。廣告又是一門藝術，它不能隻講大白話。舊社會，街頭商販講究叫賣，種類繁多，曲調悠揚悅耳。人民藝術劇院的藝術家們，曾經把那些叫賣編入“大合唱”裏，尤其觀眾思之念之，久而難忘。書麵廣告，當然不能等同於街頭叫賣，電視中的廣告或書麵廣告，也就更加提高了藝術要求。很可惜，現在的一些廣告，實在是未能盡知人意。有些廣告，搞些低級趣味，花說六國，亂引噱頭，不但不能使人心快，而且還大煞風景，反倒失掉了廣告藝術的本意。廣告藝術的本意何在，在於方便顧客，加快流通，使物得其主，主遂其願，買賣相合，各得所益。而其藝術特色也未能離此。加上藝術特點，使買者賣者均得歡喜，恰如郵票，意在表明費用，而經濟之外，人情無限，孰不聞“家書一封抵萬金”。於是，那小小的郵票也就漸次“藝術”起來，終於“節外生枝”，成為世界性的藝術活動。
（五）風俗美
生活美並非屬於個體範疇，雖然家庭長久以來一直被認作社會生活的細胞和縮影，而社會生活由於種種客觀原因的相互作用，形成了不同的民族風俗。這種風格反映在社會人群的日常生活中，就成為風俗。風俗為美，並非遠古人自覺認識的範疇。它是在走過了漫長的路程之後，才被人發現和重視的。雖然它的淵源很遠，但是把風俗當成一回事來描繪，把它請入藝術殿堂，是工商業高度發展的產物。如我國，真正可以稱為風俗畫卷的作品，應該首推明清兩代的小說。特別是《金瓶梅》、《紅樓夢》這一類小說。清人潘榮陛有一本《帝京歲時紀勝》，其中對北京風俗多所記述，關於廠甸、隆福寺、花市、什刹海、釣魚台都有描繪；對於木偶戲、跑旱船，也曾道及。如記中秋時，有“彩兔”一段，十分精彩。其言“京師以黃沙土作白玉兔，飾以五彩妝顏，千奇百狀，集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燈火瑩輝，遊人絡繹，焦包爐炙，揮酒罇篩，烤羊肉，熱燒刀，此又為遊人之酌具也。”開篇則敘“元旦”，更兼明麗照人。令人讀其書，尋其味，放佛也到了那久別重逢的故鄉去了。“除夕之次，夜子初交，門外寶炬爭輝，玉珂競響。肩輿簇簇，車馬轔轔。百官趨朝，賀元旦也。聞爆竹聲如擊浪轟雷，遍乎朝野，徹夜無停。更間有下廟之博浪鼓聲，賣瓜子解悶聲，賣江米白酒擊冰盞聲賣桂花頭油搖喚嬌娘聲，賣合菜細粉生，與爆竹之聲，相為上下，良可聽也。”良辰美景，令人神往。雖然這後麵還有一大段關於春節家庭食物的描寫，文詞誇張，不甚近故人情。但風俗是一種曆史現象，它作為人類生活的一個有趣的側麵，本身就是美的。作者想到了幼小的時候，逢其端午，母親要做一個紅色的兜兜給鄭重穿上，上麵親手繡了“五毒”，一位驅邪之物。其“五毒”為：蟾蜍、蛇、蠍、蜈蚣和壁虎。這些東西沒有一個漂亮貨色，然而，繡在布上，掛在胸前，一個個憨態可掬，非但不為醜矣，反生相親相近之感。當然這和迷信有點關係，大約是取以毒攻毒之意，或者掛幾幅影相，化作同類，以免為其所傷害吧！然而迷信之殼既去，風俗之美頓現。風俗與迷信有關，但更多的是和人們的追求與渴望有關。風俗之為美，就在於它總能在繁瑣細事之中，給人一種力量和溫暖。國外遊子，可以忘卻多大的驚濤駭浪般的事情，卻不能忘記故國的蟋蟀的歌唱，街頭小說的美味，這也許就是人之為人的一種特有的天性吧。深究細研起來，風俗的民族性與區域性是其主要特征。風俗當然與社會有關，也與階級有關。事項，同一風俗，黃世仁家中與楊白勞那裏當然有霄壤之別。然而切莫因此，就以為風俗是一種落後的東西，以至象我們在一定時期那樣，把什麼樣的民間風俗都看成迷信、落後和浪費而斷然否定。琉璃廠沒有廠甸，不論怎樣，都是一個大大的遺憾。而農民春節期間連個獅子也不要，高蹺也不踩，沒的叫人大掃其興。現代化手段當然有其高不可仿的絕妙之處，而人類不是坐在電視麵前就全能滿足的，他們還要自己動手去做這美的主人，去做那觀眾的主人，去做自己風俗的繼承者和開創人。這一點，如果政治家們忘記了，會給歡快的節日帶來無精打采的暗淡氣氛。美學家忘記了，就象在極其美妙的事情麵前，蒙住了自己的雙眼。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生活美絕不僅僅是一種客觀存在，更重要的它是一種社會實踐和社會成員群體的努力。人可以有舒適的生活，卻不見得有一個健美的靈魂；可以把自己的外表打扮得特別漂亮，卻不見得有非常美好的思想和心靈；可以使自己擺脫窮困的困擾，卻不見得一張口就說出很美麗的言語和十分得體的言辭，甚至行為瘋瘋癲癲，滿口汙言穢語，雖然自以為得計得很，實際卻象小醜一般的令人嗤之以鼻。由此看來，生活美還需要每個人的艱苦學習和全社會的共同努力。作為個人來說，應該具有美的心靈，美的語音，美的行為和美的情感。隻有這樣，生活才會變得更完美，更有朝氣，更具有吸引人的魅力，因而，才會生活得更有意義。這是生活美的最高境界，隻有具備了這個境界，那才能使生活美得到完整的體現，才算真正達到了美的層次。
總之，生活美是一個完整的結構，而這個結構與其他相關的結構相聚而成。會形成一個現實美的大的有機係統。而美來源於生活，又美化了生活。人類生活的未來必定會向著藝術的方向發展。生活養育了藝術，最終也使自己變成了藝術，這才是合乎理想的未來生活所追求的。
第三節 職業美
一、職業美的內容與特點
職業美由來亦久矣，然而卻比不上飲食與服飾那麼久遠。當然，人類從成為自覺的勞動者的第一天起，也開始說就開始有了統一的職業。然而，這不是職業的原本涵義。職業是分工的產物，因此，人類社會在沒有進行第一次社會大分工之前，社會的人並沒有職業性差別。在第一次社會分工的基礎上，有了農業與畜牧業，以後，進行了第二次社會大分工，又有了工業。分工是越來越細，職業也越來越多。職業與職業之間形成了顯著的差別。如“隔行如隔山”，彼此之間也顯得更加神秘和陌生。現代社會中，一個高明的西醫，與一位普通農民的職業差別，絕不比古代時期巫醫與病人的差別小到哪裏去。但是，職業分工是必要的，沒有這些分工，社會就不能有所進步。人類不能總是整群的活動，象一群有了特殊智慧和能力的猴子一樣。
職業的作用，在於它可以根據自己的社會分工所擔負的技術責任，專心致誌地完成對自己的那部分社會義務。因此，分工可以使生產效率更高些，可以使它的產品更豐富些，可以使社會交流更多些，也就從某個側麵促進了社會的進步。而長期從事某項職業的人，從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某種比較穩定的職業習慣。職業連同它的主人在自己的創造活動中，也就逐步顯露出自己獨家特色。這種特色稱為職業特點，而這些特點的理想化的結果，也就是職業美。
職業美，包括的內容許多，有內在的，也有外在的；有道德的，也有技術的；有主體的，也有客體的。職業美一方麵是一個綜合體，它綜合了各種因素的基本內容，並使之理想化了。同時，它又可以從不同的側麵進行欣賞。
職業美有以下幾個特征。
（一）技術特征
職業作為社會分工，首先具有技術性特點。不論什麼職業，都有相當強烈的技術要求。那種以為，有的工作什麼人都可以幹的想法，實在是一種大大的外行話。以服務行業為例，本來也應該有很強的職業技術要求，象搓澡、修腳、照相、理發等。因為這些內容不經過嚴格的學習和訓練是無法真正掌握，更無法領會其奧妙。就是飯店服務員、營業員，同樣有很高的技術要求，其動作、語言、行為都很有講究。很可惜，經過“十年動亂”的破壞，一些好的傳統被丟棄了，一些國外的經驗也沒有吸收進來。倒是增加了很多叫人十分難堪的毛病。中國的服務質量不好，恐怕是內外有名。中國古人所謂“孟嚐君子店，千裏客來投”，是遭被一些人遺忘了。國外的優質服務也被當做剝削製度下的產物而受到愚弄。當然，優質服務也是由的。而且，在社會風氣很差的情況下，顧客有時候碰到優質服務，簡直如春風沐雨，內心的感動簡直找不到什麼語言可以形容。但問題確實不少，而這些問題的根源在於那個該是的“文化大革命”。60年代的優良風氣被玷汙了，50年代的優良傳統被拋棄了，可歎也夫！
（二）創造特征
職業的技術理想在於創造。創造出新的符合社會發展需要的內容。出土文物當然是越老越好，一個北京猿人的頭蓋骨丟了，使多少人焦心如焚，成為千古恨事。任憑那個大活人丟了，也絕對到不了這種程度。這倒不是厚古薄今，實在是古老的東西有著不可多得的曆史價值。然而職業的發展，卻不能墨守成規，或許越是合乎時代要求約好，越有創造越美。電視片《泥人常》，述說時人多欣賞“八仙過海”一類的老古董。那當然也是一宗寶貝。而泥人常卻下決心要搞出一些新玩藝，例如把麵團放在頭頂上，揮舞長刀，作刀削麵的廚師形象，這個形象沒有神的味道，卻帶著濃鬱的鄉土氣息，應該說，這是一個創造。而創造帶來的美，是原來的人物所不能企及的。因為，新的人物不但繼承了舊的藝術，而且流著新血液。創造是職業美的生活。舊客棧中的服務員，要走進新時代的大飯店，沒有創造哪裏行？趕大車的車把式，必定會讓位於拖拉機手、汽車司機和其他現代運輸人員。曆史既已遠去，就不能夢幻一般地把它當成現實。一個女俠騎著一頭烏雲蓋雪的飛衛，沿山間小道，飄然而來，飄忽而去，確是很俊美，也很有意味。而如果是去泰山旅遊的當代大學生，一人一頭毛驢，一把寶劍或幾口飛刀，甚至持一柄宣花大斧，總有點不倫不類，叫人心裏發毛。職業的生命在創造，而創造中的職業就會形成一種理想生活的色彩斑斕的美麗。
（三）道德特征
職業美中不可無此，而且它有繼承性。不管什麼階級，什麼社會的職業道德，隻要這個職業存在，那麼，它們之間必定有某種共通之處。資本主義商業與社會主義商業之間絕不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截然不同的事物。它們有差別，但也有共同性的東西。社會主義的職業道德，如果說不同於資本主義的職業道德，那麼就應該做得更好些，社會效益更大些，使人民群眾更方便些，對於自己所從事的職業更鑽研些，也更熱愛些。當然，有人會說，僅僅是一些嗎？就沒有“質”的差別嗎？質的差別當然有。但如果要求我們各類企業的社會效益、方便群眾的程度、鑽研精神、創造成果都和資本主義有質的差別，恐怕還做不到吧！如果能夠做到，當然最好。
職業道德的人際關係體現是善，而善的背麵隱藏著一種理想的美，其實善的表現，本身就體現一種職業的美。職業道德並非一個可以單獨存在的實體。它必須與它所從事職業的技術和成品綜合起來，使那種職業的善和才能變成職業的現實，也就說說善心終於結出了善果。人們對於職業道德的檢驗，往往要從它的直接社會效果出發，而不是從某種善意的願望出發。因此，道德雖然也是一個獨立的範疇，沒有從業實體，卻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會四處飄零，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弱女。但是，職業道德體現了人的人格品級，它本身有技術、產品所不能代替的東西。一個旅店服務員，對於顧客熱情招待，也許是比較容易的，如果能夠做到拾金不昧，拾重金也不昧，就是有道德的了。如果對於住店的病人，能夠無微不至的關懷，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而那所謂了不起的職業道德，就會放射出一種特異的光彩，這光彩無以名之，名之曰美。
（四）形式特征
所謂形式特征，就是從事各類不同職業的人的外在的美。這種職業的外在美，比比皆是。不過有些職業特別注重外在形態的訓練和服飾的嬌好，而有些職業的要求就會相對差些。同時，由於彼此職業上的差別，以及國度特別是民族方麵的差別，人們也許有某種相互不能溝通的地方，而在剝削與被剝削階級之間，這種差異就更大了。在剝削者眼裏，被剝削者吃的是他的飯，飯碗都是由他恩賜的，連一個完整的人格都沒有了，哪裏還有美？而在資本主義，由於金錢是一切人際關係的代表物，至少使一切人際關係都蒙上了金錢的影子，所以美的階級差別要小一些。誰有了錢，誰就可以打扮，誰就可以馬上由“灰姑娘”變成“白雪公主”。然而，無錢就等於醜惡的邏輯，卻絕不是健康的和美好的東西。我們現在實行對外開放正則，西方的好東西很多，盡可以學，但卻不要學習“金錢拜物教”式的代表著資本主義本質的俗情惡趣。
職業的外在特征，隨著職業的發展而充分顯示出來，因此，它表現為一種曆史過程。想當初，一個新的職業誕生的時候，其外在特點也必然是很幼稚的，就像農民起義軍，紮一塊紅巾，就可以把自己看成正式軍隊一樣。而職業成熟了，外在形式也就成熟了。它們雖然依然循著社會的進步而進步，循著職業的發展而發展，但是那外在表現卻是十分典型化和規範化了。如軍人，他有自己的職業外在表現，首先是軍服的整齊劃一，而且一切行為大都遵循著製式原則。軍人的美，是一種集體的美、紀律的美，和由此而產生的堅忍不拔、一往無前的精神麵貌。文藝工作者就不同，它們不能千人一麵，如果千人一麵還有什麼看到。因之，文藝工作者是最具個性的職業。所謂“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演誰象誰，誰演誰，誰就象誰。”那麼，他們的外在表現，也就是最為豐富多彩的了。1985年《婚姻與家庭》雜誌創刊號上登了曉霞的一篇文章《英國婦女麵麵觀》。文章在介紹希望職業婦女的風度時說：“售貨員、服務員、出納員、秘書、圖書館員，在人們印象中，大都是女性。男性也不少，但似乎缺點什麼，也許就是女性的從業者的風度把。”“她們的發式、化妝和衣著，當然講究，但印象最突出的還是個性、新奇和刺激，還是讓你感覺到她所在單位的環境和從事的事務的和諧。特別是她們的表情、動作和語言。淡婉的微笑，和藹可親的語調，殷勤而周到的服務，恰到好處的關照，使人感到溫暖、親切。”
開始，作者還以為運氣好，碰到了好人。久而久之，結果發現不論哪個單位，凡接觸那種職業的女性，都是如此。因此，作者感歎說：“我不禁擔心起來。若是讓我把這種風度哪怕隻持續一陣，麵部、喉舌和全身的神經肌肉，我都會覺得累得受不了。這更使我體會到她們那輕鬆愉快的表情，是付出了不少代價的。”文章講到了女大學生的狀態，講到了女性的苦衷和追求。其中說到一名女秘書為著使自己的工作讓行家們滿意，即使在外表上讓人家滿意，也要在服裝修飾等方麵花費好大的力氣。“在哪個商店買的東西，入時不入時，什麼牌子的香水，哪裏做的頭發，人家一看就知道。要是哪一點不對勁，怎麼行呢？”而女大學生留心這件事情，還需要另一門功夫。“搞學問當然美那麼大功夫做頭發，可不專是修飾又要保持風度，更不是一日之功。知識界對婦女的意識舉止要求更高，要是弱不禁風，反應動作遲緩，性格別扭孤僻，不善表達交際，不主動去競爭”，那麼，別人既不能發現你的才能，你得到理想職業的希望也就很渺茫了。
研究舊社會細民裝束的專家首推老舍，你看他對那位鼎鼎大名的駱駝祥子的描寫：“他沒有什麼模樣，使他可愛的是臉上的精神。頭也不大，圓眼，肉鼻子，兩條眉很短很粗，頭上永遠剃得發亮。腮上沒有多餘的肉，脖子可是幾乎與頭一邊兒粗；臉上永遠紅撲撲的，特別亮的是顴骨與右耳之間一塊不小的疤——小時候在樹下睡覺，被驢啃了一口。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樣，他愛自己的臉正如同他愛自己的身體，都那麼結實硬棒；他把臉仿佛算在四肢之內，隻要硬棒就好。是的，到城裏以後，他還能頭朝下，倒著立半天。這樣立著，他覺得，他就很象一棵樹，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挺脫的。”“看著那高等的車夫，他計劃著怎麼殺進他的腰去，好更顯出他的鐵扇麵似的胸，與直硬的背；扭頭看看自己的肩，多麼寬，多麼威嚴！殺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褲，褲腳用雞腸子帶兒係住，露出那雙‘出號’的大腳！是的，他無疑的可以成為最出色的車夫；傻子似的他對自己笑了。”
而職業外在特征不但與職業本身有關，與從業人員的個性有關，而且和社會的發展和變化有關。現時的農民，已經不作興動不動就把一條白羊肚手巾包在腦袋上了。而且青一代的農民，光頭也漸漸稀少。城鄉之間的差別在縮小。雖然這種變化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美好的未來絕不屬於哪一部分人，或哪一個職業的人。因此，我們議論職業美的時候，就不但應該知道它的內容和特征，而應該了解它的曆史與未來發展。
二、職業美的曆史與未來
職業是社會發展的結果，而社會分工又與生產力的發展水平相關聯，其地位且又和生產關係的性質相一致，那麼，這種分工就帶有必然的曆史發展規律性。職業就不但表現出創造的美來，而且也同時帶著曆史的局限和人性被社會所扭曲的“醜”。
中國有上九流、下九流之說，未知源於何時。然而把人定位不同的等級，並由此享受著社會待遇的貴賤尊卑，卻絕不是一件民主的事情。在封建社會裏，這種等級關係表現得特別繁榮和森嚴，也就來得特別可惡和不合情理。勞動者本來就是社會生產的主力軍，卻被視為賤業，叫作“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如裁縫、演員、服務員、統統都是下賤的行業，而從事下賤之業的人，也就成了“賤人”。一個著名的京劇藝術家，對於中國文化曆史，該有多少了不起的貢獻。可見，他在統治者的嚴厲，卻不過是一件玩物，在社會輿論的評價中，也居於很低很低的地位。清朝末年，西太後這個老佛爺有點京劇癮，動輒就要穿譚鑫培、楊小樓這樣的藝術家去宮中唱戲。進宮唱戲，其禮節之繁雜，言論之謹慎，太監之勒索，都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譚鑫培曾因為晚到了一刻，就被罰演一次豬八戒。太後如此，軍閥也是如此。今天這個要唱堂會，明天那個要唱堂會。他那裏娶姨太太也好，生寶貝兒子也好，你都得去伺候著。伺候的好，給你一點麵子，伺候的不好，恐怕連台邊也不會你上了。相聲中有“關公戰秦瓊”，小說中有清朝王爺轟一群樣去鬧茶館，這都不是憑空想象來的奇事，而是沾著勞動者斑斑血跡的真事。教書匠亦如此，所謂“天蓬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雖是學人，與狗無異！賤民操其賤業，賤業造就賤人。然而，吃，需要賤民去生產；穿，需要賤民去紡織；用，需要賤民去製造；行，需要賤民作苦力。封建社會中的職業，除官以外，無所貴也。而官有大小，穿藍袍，抱木板，少不得為五鬥米折斷腰杆。熱的天性為職業所扭曲，說到底，職業成了階級和階層的代名詞。當然，在賤業之中，到底孕育著勞動者創造的美、技術的美、產品的美和道德美，而這一切都被等級製度所吞噬和壓抑住了。使他們象一條小蛇，在荊棘叢中蜿蜒；象一顆小草，在巨石之下頑強的掙紮。唯有他們的創造才是不朽的，他們的曆史功勳也是不朽的，應該為之樹立無字碑。因為他們絕大多數都是一些無名的英雄。
從原始社會瓦解算起，人類經過了當奴隸、作牛馬的階段；又經過了等級森嚴，雖有皇家，百姓依然放佛奴隸的階段；加上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火與劍的曆史，人類又進入金錢至上的新階段。直到社會主義，人民才真正有了獨立、自主的權利，取得了國家主人的資格。而社會主義未曾成熟，它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待做和未能一時做好。照馬克思的理論，社會分工作為一種扭曲人的天性的強大的社會力量，唯有到了共產主義才能得到真正的消亡。他在《德意誌意識形態》、《哲學——政治經濟學手稿》，特別是《哥達綱領批判》中都有過精辟的議論。我們可以循著馬克思開辟的道路，肯定地指出，職業作為一種曆史過程，它的貢獻是巨大的，而它的不合理性將隨著社會的前進而漸次消失，最後，人類將進入一個無固定職業分工，從而使每個人的才能得到充分湧流的合理的社會。不論這個社會多麼遙遠，它的實現都是必然的。職業美，隻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真正達到美的極致，並把自己分割無數的有趣的生命整個地交還給人類。
那麼職業美的未來發展，就有了下麵三個發展趨向。
（一）自由選擇的趨向
所謂自由選擇，是指從業者對於自己所熱愛的職業進行自主和資源地挑選。這一點，卻有前提。首先，需要一定的社會條件，就是說社會和社會輿論承認這種職業的平等性。如果沒有這一點，那麼，這種選擇雖然不能說是絕不可能的，至少是極端困難的。明朝有喜歡幹木匠活的皇帝，而且幹的活還很有特色。清朝有喜歡京劇音樂的皇帝，操起鼓鍵，板眼分明。漢朝王莽則是一位十分喜歡科學的皇帝。盡管他很壞，可是熱愛科學卻無論如何總是一個優點。可惜的是，他們貴為萬乘之尊，都是不自由的。他們終究得不到在自己熱愛的領域中盡力奮鬥的樂趣。莫裏哀細化能演戲，但父親反對；羅丹喜歡畫畫，又是父親反對；巴爾紮克喜歡寫小說，還是父親反對。畢竟社會對於他們要“寬容”很多，盡管他們也曾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但終究是達到了自己所“追求”的崇高目標。其次，需要社會的經濟和文化條件的允許。比如上大學，現在無論哪個國家都做不到順其自然。按照人的本性來說，凡是能夠接受高等教育，即具有這樣天賦條件的，都理所當然地應該接受高等教育。然而，國家沒有那麼多錢，沒有能力建造那麼多大學，也沒有這種必要早就那麼多的大學生，然後再讓他們去幹他學而無用的事業。因此，就隻能通過考的手段，達到按計劃錄取的目的。再次，還有一個科學手段問題，即在人的幼年時期即測定出他可能的最佳發展方向，並及時地不失時機地給以豐富的外界刺激，培養他的興趣。這一點恐怕就差得更遠了。然而，社會畢竟是進步了，人類選擇自己職業的自由程度越來越大，而一個有誌的人，往往也就有所作為的人，其最終也往往能成為有所創造的人。那麼，對於這個職業來說，是找到了好主人，對於這個主人來說，是找到了好場所。可見，職業美就不但表現在客體的變化上，表現在主體的變化上，同時還會表現在主體的情感上。反過來說，職業美的幹酒也就不但要對產品進行研究，對技藝進行研究，對道德進行研究，同時也應該對主體的情感進行研究。選其適宜的人，作其適宜的事，事與願合，就接近“美”了。
（二）不同職業間相互溝通的趨向
這一點也很重要。生產在進行，生產力在發展，科學在生產的基礎發展起來，又成為一種獨特的生產動力。於是人類的視野大開。人們不僅看到了本行業的特殊性，而且也發現不同行業之間的共同性，於是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相互啟發，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相互綜合的奇跡出現了。電的產生與文藝何幹？真所謂風也，馬也，牛也，然而卻有了關係。不隻有了新的照明設備，使台下的群眾可以更真切地看到自己所喜歡的劇中人。而且有了電影，風與牛接，牛與馬交，形成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後來又有了電視，於是“秀才不出門，可知天下事”，也不再是一句無稽之談了。中藥與西藥有什麼關係？同為藥物當然有著共同的道理。然而真正深入其間去的人，才會發現二者的結合是如此不容易。但聽診器終於掛到老中醫的脖子上去了，血壓器也擺在了古色古香的中醫診室的案頭。中草藥以全無副作用的特殊品格，也得到很多西醫的讚許。西醫源於西方，西方卻酷愛針灸，這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非但中醫，世間百行百業，在近幾百年，在大生產和大革命的推動下，經過了多少綜合過程，走過多少曲折道路，經過多少淘汰的危險，又有多少創造的奇跡。然而它們終於形成今天的樣子。今後的世界，無疑較之任何一個時代的世界都要好得多，因為科學從來都不走回頭路，生產也是不走回頭路的，就象曆史不走回頭路一樣。曆史會出現挫折，然而它的總的趨向是向上的。這一點，已經千百萬次的得到了證明，怯懦者終於從疑神疑鬼之中取消了那些不必要的杞人憂天式般的證明，然而，創造卻需要勇氣，需要犧牲，需要極大的耐性和百折不撓的毅力。這些東西不但屬於個人，尤其屬於社會。隻有最為合理和先進的社會製度，才能產生和激發這些極為寶貴的東西。而職業美不會因為職業的變遷而消失，相反會因為它的變化而更加富有彈性和活力。如果還體會不到這一點，可去請教社會；如果不能進行比較，可以去請教曆史；如果不能明其道理，可以去請教馬克思。馬克思主義不等於世界理論的終結，但是，他確實說出了前人沒有說出的驚天動地的話，也創造出一個足以令人千秋神往的科學前提。
（三）從業者全麵發展的趨向
人沒有曆史感，總是一個大大的缺陷。因為曆史可以幫助我們鑒別，可以幫助現代人們尋找未來的方向。或者說，會使人更加深刻地理解現實，更加堅定對於未來的信心的意誌。反過來，對於現實的理解加深了，又會啟發我們更加深刻的理解曆史。《四世同堂》曾是一部未曾被人真正理解的書，以至在老舍生前，社會主義製度下的出版單位沒有印行它，給了它很不公平的待遇。直到《四世同堂》電視劇的出現，才真正使人們認識到它不朽的價值。應該說這個電視劇是一個不朽的傑作。借著它，我們看到了過去舊中國的舊樣子。劇中人是可愛的，作為藝術形象，連壞人也是“可愛”的，然而它的絕妙之處，在於使人喜歡之餘，又可深深思考，看看舊時的祖先們，原來是這個樣子。大人物不說它了。小人物呢？那些善良的小人物呢？那個理發師，愛吃一點牛，鼓著一雙近視眼，硬說看見了“我們”的飛機，是炸日本人去的；那個小順，一副木頭木腦的樣子，看一眼都覺得心裏很不是個滋味。舊時的人原來如此生活。那未來的人呢？未來的人還會大量的出現文盲，出現妓女，以至出現冠曉禾、“大赤包”一樣的社會渣滓嗎？肯定是不會了。出現了，人類也要把他們請到該去的地方去。或者加以訓練，加以改造，加以教育，使中國人變成新的全麵發展的人，使世界變成真正人的樂園。未來的社會，人都應該有高度的文化，盡管他們並不等著以此來謀生。人人都會一點音樂，豈止會一點，每個家庭都會出現琴聲、歌聲和演一台小小的“高水平”的戲。這不是幻想。隻要看一看，同為三輪車工人，50年前的人們，忙碌了一天，勞累歸來，把硬幣一個一個心滿意足地塞進悶葫蘆罐，也許就是他們最大的樂趣。而今天的三輪車工人，卻要去溜冰場，要攜著女友去高雅的場所遊玩。昔時養娘，不過是一個主人的奴仆；而今天的小阿姨，卻要閑暇時來，守著錄音機，學點外國語。而這不過是小變，大的變化，還在前頭。工程師終於要推一推小車，推車工人也要作一作工程師。官與民的界即將消失，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的界限將消失，城市和鄉村的差別將消失。盡管我們不知道我們未來的子孫會有怎樣的具體的生活方式，也許根本就沒有了體力勞動，而把那些勞動交給了機器人去做；也許根本就沒有了“官”的概念，而代之以完全平等而隨時可以轉換的新的管理者；也許根本就沒有農村，抑或從根本上取消了人頭似海的城市。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未來的人將在最廣闊的領域中產生。職業將不成為他們的束縛、他們的生活的屏障和負擔，而成為他們發揮所長的意誌和情趣的再現之地。到了那個時候，職業美才會真正地成為一種社會勞動的共同的美，而這種共同的美，不是意味著個性的消亡，恰恰相反，它應該意味著為個性充分發揮取得一塊新的自由天地。
趨向是一種規律，然而，趨向並非現實本身。為著美好的將來，人類現在要做出的是更好地完成曆史交給現時的任務，以最佳效率衝過自己的曆史接力區。因此，現在不但不能取消職業，還應該使所有的職業更加具有自己的特點，配以美的外形、善的內涵和最為實用的經濟效益。當代的尚且屬於各種不同職業的人們，應該更加熱愛自己所從事的職業，使自己的職業充分顯露出它固有的特征。使服務員更象服務員，使教授更象教授，使工程師更象工程師，使農民更象農民。為著將來解脫這些社會分工的束縛，先應該使他們達到時代的發展要求。世界上的事，隻有物極方能必反。如果連現在的曆史使命都不能完成，那麼，就不會有比今天更加美好的明天。因為，明天並非是一個時間概念，更重要的是，它應該被賦與曆史的意義。職業美的研究，不論是就其曆史而言，還是就其未來發展而言，都有著不容忽視的現實意義。
為著明天，而把今天的事情辦得更好些，也更美些吧，且不要因自己的過失，再讓後人大呼“救救孩子”。
第四節 人格美
一、人格美的概念和根據
人格美就是人的理想和道德表現與升華。它比道德理想有更為充實的內容，也比道德理想有著更高的要求。從這個意義上說，它是道德理想的深入和擴展。然而它又有著自己的特點和研究對象。它的特征在於，人的社會行為、內在因素怎樣表現為一種崇高的品格，從而獲得優美的品質。它把人的各種理想的社會表現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並且尋出它們的形成規律，作為警策後人、感召來著的一種非常“美”的精神力量。
人格美作為美的研究對象的依據是：
（一）人格美是一種客觀存在
人類再漫長和壯麗的曆史過程中，出現過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永遠值得人們幾年和繼承的行為、言論和道德典範。個中精華，千萬年來，成為一種激勵人們前進的強大動力。人格美的研究任務，不過是把這些及其壯美的內容發掘出來，並且找出它們形成和變化的規律，給予哲學和美學的解釋與闡發。哲人說，世間一切事物中，唯有人是最值得寶貴的，這話頗有道理。不但人是最值得寶貴的，而且人類的創造和行為也是最美麗和最值得稱道的。文藝作品中的那些美好的內容，雖然已經把這些美好的東西典型化，也藝術化了。然而，現實中有許許多多的內容本身就是典型化和藝術化的。他們有時甚至比最為驚險的小說所描繪得更驚險；比人為組織的離奇的情節更離奇；比詩歌中萬古稱頌的悲劇行為更富於悲劇性，也更有激動人心的力量。文藝高於現實，這隻是問題的一個方麵，而且這個定義已經為現代文學的發展所嚴重動搖，即使這個定義是萬古如斯的，沸騰的現實生活依然會比文藝來得更廣闊，更精彩，更紛繁，更具有生機勃勃的特征和力量。這一點隻要是深入社會的人都可以理解。我們盡管可以從史籍上得到關於曆史的許多必要的知識學問，然而，考古發現依然具有更為直接的作用和更為確鑿的證明力量。觸讋其為觸讋乎？湖南馬王堆考古發現把它改正了，因為。所謂觸讋，隻是觸龍言的誤傳。道德經其為道德經乎？同樣一座墳塋娿把它否定了，因為，道德經的順序應該是德、道經。諸子百家之集，在我國曆史上曆來帶有經典的性質，所以紅樓夢所出雖晚，而更政繁多，因為小說者言，並非多麼了不起的事，看不順眼，改改何妨？但經典，則非儒家小子可妄談，更不消說可以妄改了。因此，它們的文字是可靠的。而左傳乃孔子所定，丘明所注，《國語》與《戰國策》叨夫之子光，成《左傳》之助，更有其神乎其神的意思。可一座小小的墳墓馬上令其大不堪，其非考古之力乎？所以哲人有言，事實勝於雄辯。現實生活中總有一些妙不可言的事情存在，這些事情反映在人格上，它的積極因素會形成一種極為美麗的色彩，那麼人格美研究的就是“這一個”了。
（二）人格的研究已經成為一種曆史的潮流
人格的研究，有倫理學，它是專門研究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而其種種規範，不過是美好人格的抽象而已。又有曆史學，特別是人物部分，我國在這方麵特有貢獻。因為在司馬公那裏，本是把人物專門立傳，它的不朽的著作也是成為紀傳體的。近年來，人物傳記風行於世，南、北、東、西、上、下、左、右，無所不容。西方另辟路徑，更是五彩繽紛，出現一種極為壯觀的局麵。人物傳記，或由人作，或從己出，成為著名的文學名著的為數不少，更不消說成為極其寶貴的曆史文獻的了。研究盧俊，不讀《懺悔錄》行不行？研究林肯，不讀《林肯轉》好不好？研究任何一個曆史和現實的人物，如果沒有大量的實例都是不科學和不客觀的，如果不讀一讀被研究對象的傳記，那就是失之過甚，或者“舍近而求遠”。因此，人格美作為審美對象的一個範疇，它的根據就在於現實和曆史兩個方麵，在於實踐與文獻兩個層次。現實有源，曆史有流，源流之合，豈得不彙成江河乎？依據在此，如果未能得到開掘，那麼，就不是古人的不是，而是今人的不是了，就不是基礎學科和相關學科的無能，而是美學的無能了。
二、人格美的結構
人格美是一個有機的結構。它包括五個組成部分。
（一）理想因素
所謂理想因素，指的是進步的社會理想，指的是人在社會生活中的基本觀點、基本立場和實際行為。對此有些人不大提及了，一位政治本是一種欺騙人的把戲。社會高層人士不但不比普通人好一點半點，而且簡直比凡夫俗子更加令人難解，聽他們嘴裏說的好聽，誰知道背後幹些什麼？這話有根由，其根由在於“文化大革命”。“這個|大革命”，把人的思想搞亂了，在某些程度上也可以說搞“壞”了。不但倒行逆施，背曆史潮流而動，而且一些壞人，用盡卑鄙伎倆。給人們的印象是，要打倒誰，誰的生活必定是腐爛的，其家庭生活必定臭不可聞。而要吹捧誰，那必定是崇高的，雖生於凡世，卻是一塵不染，大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氣味。這些把戲搞得太多了，難免讓人疑神疑鬼。瘋狂一去，水落石出，原來這麼所謂材料，有真實的，有捏造的，有誇大的，也有篡改的。而且，上行下效，既然已經步入歧途，那麼，就不是一個領頭人一步跨出泥潭，別的千軍萬馬也能一下子擺脫壞的幽靈的糾纏的。這一點，已經為多少曆史所證明。但是切莫把責任都推到社會身上，事情搞壞了，主觀的責任主要在上麵，而把事情搞好，重新收拾舊山河，那麼，就理應先從領導者和領導階層做起。就象抓黨風和社會風氣一樣，如果領導者不能做出好樣子，喚來喚去，無異於空自擺忙。
然而，社會的發展並非總是采取常態方式進行的。它有著特別動蕩的時候，以異乎尋常的變態形式，驟然猛烈地出現在人類麵前。人類的每個成員都可能是這動蕩的推動者、阻礙者和糾正者，卻很少有可能成為旁觀者。正象一塊巨大無邊的石頭，它的起動需要各種各樣因素的影響。但是，它一旦滾動起來，就形成一種強大無比的“勢”，那就是所造成這個“勢”的人所不能任意控製的了。社會的變態時期，矛盾來得特別尖銳，是非來的特別分明，成敗來的特別突出，而對於每個人的考驗也就來得特別強烈。以中國的曆史而論，我們有過大變革時代，有過抵禦外族侵略的時代，有過烽煙四起內亂不休的時代。在這種時候，人們的一言一行，都要接受時代的考驗。而時代的考驗，並非一句空話，一句大話，就像十幾年前要中學生上山下鄉，硬說要接受時代的考驗一樣。小題大做，不免有點唐?吉訶德式的滑稽與不堪。而時代處於矛盾驟起的時代，人的言語舉止都會和時代的變化息息相關，那麼，個人的力量也由此獲得整個社會的價值。於是，拿破侖雖不高於一棵小樹，卻因著社會的原因，而高於阿爾卑斯山。隻有大時代才能造就超級的人才、特殊的英雄，才能使香者益香，成為千古不滅之魂；而使臭者愈臭，成為曆史恥辱柱上的醜惡的靈魂。在大是大非麵前，人格的作用取得社會的效驗，因此，在這種時刻，人格之美來得異常的驕傲、自豪和無比光芒燦爛。中國曆史上有文天祥和嶽飛，同樣是好男兒，後人萬世懷念。嶽飛出身寒苦，文天祥卻生於錦衣紈絝的溫柔之鄉。然而，二人大節不虧，或處於抗戰的烽火之中，“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或鬥爭於敵人巢穴，“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有義盡，始得仁至，爾今而後，庶幾無愧。”近代有康有為。梁啟超，同樣是戊戌變法的英雄之士，同樣表現出偉大的人格和壯美的精神。惜乎形勢驟變，而細想未能驟進，終於落蓬般飄飄然而落於曆史的長車之外。至今思之，猶為二公感歎。近代又有孫中山、鄒容；現代人中有毛澤東、朱德。他們都是民族的英雄，是曆史的功臣。後者還是共產主義在中國的傑出代表人物。這些任務，在重要的曆史關頭，大智大勇，大仁大義，臨危不亂，雖死不懼，以科學和民主的精神，以變革和獻身的精神，顯出了偉大的人格之美。而人格美所研究的對象首先就是這種大是大非中的英雄品質和長高的思想與精神。
當然，古人與今人不同了。論其改革的成功，恐怕中國古代曆史上最偉大的事情，就是商鞅變法了。而商鞅終於死於車裂的酷刑之下。千古後人，猶為一歎。但是在史籍上見到的卻多事自責，少有同情。但是，曆史終歸還是曆史，它當然要受種種現實因素和影響，甚至對其代表人物作出種種不公平的結論。然“千秋功罪”，自有後人評說。商鞅是一位了不起的中國古代的大改革家，列寧稱讚過王安石的改革，而商君的變革更強似王安石千倍百倍，終於奠定了中國曆史千年不壞的金剛之軀。商君之功不可沒，其再禮崩樂壞、社會極為動蕩的先秦曆史上，表現出一位大改革家的崇高人格。然而，曆史人物都有曆史的和階級的局限性。人格美，不但有曆史特征，而且有政治特征和社會特征。這一點，在對於曆史人物進行研究的時候，是不能不考慮到和不能不給以曆史地說明的。
（二）意誌因素
人格美對於人的意誌力有很高的要求。沒有建議的意誌品格，則其人格可能是善的，但它經不起曆史的風波和困難的摧殘。人格美的意誌因素恰如火石的性質，隻有敲擊得越猛烈，才能煥發出更加強烈的火焰。如果主觀方麵不具備各種火石般的特性，那麼，遭到猛烈的撞擊，先自粉身碎骨，或者身未裂，心先死。心死無醫，美也就化作一片清風，從此寂靜長逝。
形成意誌力的因素很多。共產主義者應該有超凡的意誌力。因為真正的共產黨人，本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如許雲峰，關在地穴之中，暗無天日，雖生猶死。他竟憑著自己的雙手掘開地下的頑石，打開了一條通向自由的道祖。手指殘，鮮血流，將死留給自己，將生的希望留給同誌，這種超凡入聖的人格表現，已經不是用意誌力三個人可以概括的了。還有裝瘋的華子良，雖冰水澆於體，棍棒加於身，終能憨然傻笑。識瘋者易，裝瘋者難。讓一顆無比清醒的心，變成瘋子的形態表現出來，這是何等困難的事。然而，華子良做了，並且做得很好。共產黨人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在意誌力上有著特殊的表現，這一點，應該是確定無疑的。如果有了黨員的標誌，而根本沒有一顆革命的心，沒有半點意誌力存在，那麼，這就是一個不合格的共產黨員，或者是一個思想還沒有入黨的黨員，要人格美哪裏有？
然而，意誌力不僅僅是由政治理想決定的，為科學獻身的精神也可以造就偉大的意誌力。諾貝爾就是一個由超凡意誌的人。他在試製“TNT”的過程中，屢次受傷，數度臨危，但臨危不懼，表現出了一位科學家的無私無畏的獻身精神。居裏夫人也是如此。她對於名是無所謂的，對於利也無所謂。按照現實的說法，她早就有了成為萬元戶的契機，然而，她把那價值“連城”的一克鐳卻無私地交給了科學界。她進行試驗沒有任何優越的條件，相反，卻要付出極為艱苦的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然而她卻勝利了，居裏夫人是一位弱女子，但她的意誌使她成為了一位堅強無比的巨人。
除去科學以外，信仰和追求也可以形成和轉化為強大的意誌力。我國唐代的濟世高僧玄奘法師就是一位佼佼者，後來被吳承恩寫進了《西遊記》。玄奘有超人的毅力，在那些難以令人想象的艱苦卓絕的西去鬥爭路上，顯示出了一種特別令人崇敬和敬佩的不屈不撓的精神。當然意誌力也與人的先天素質和後天的社會環境及生活環境有關。就是壞人，又何嚐沒有以身殉惡或死不改悔的人在？那麼，人格美的意誌力就應該有這樣一層含意，即它所研究的對象，都是在客觀上於曆史的前進和人民的事業有所貢獻的主體精神。
（三）道德因素
人格美與人的道德水準大有關聯。一個缺乏道德觀念的人，其行為首先就不會是“善”的，而其行為的外在影響和反映出的感性情態，也自然是不可能美的。道祖是關於人的社會關係的一種習慣性規定。它是調節人與人關係的一種社會準則和行為準則。它與法律不同，因為它沒有法律那樣的強製作用，但它首先應以法律準備為前提。換句話說，遵紀守法乃是最起碼的道德準則的起始點，守法行為雖然不等於道德行為，而違法行為確實最大的不道德行為。對於道德來說，僅僅能夠守法其實還是遠遠不夠的，它還應有更高的要求，有更為自覺的行為規範和行為準則。中國是一個古老的文明古國，我們祖先對於倫理學的研究源遠流長，倫理學在中國古代思想史上占據著特別重要的地位。難怪那位不懂中國文化的黑格爾要說工資的哲學是道德說教的組合物。其實，即使是道德說教，也沒有什麼不好，所不好的不過是把孔子的倫理思想，變成了一種專門為封建落後製度辯護的理學和禮教，那才是最可厭惡的所在。因為禮教可以殺人，所以把封建禮教稱為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也是十分恰當的。然而道德具有繼承性，當然不是說繼承封建倫理學和禮教。其實，孔孟關於倫理的學說，並非一種毫無生氣的、僵死的東西。夫子好樂，本是一位很機智，很有點文藝細胞的老人；夫子深通教育之學，又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和循循善誘的導師；夫子務實，曾經做過大法官，而且頗有點不敬鬼神的意思。他的所謂對鬼神敬而遠之的說法，或許是對於鬼神將信將疑態度的一種委婉的表示。然而夫子保守，所以棲棲惶惶，忙忙碌碌，未可終日；終至一生落拓，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即使如此，舊道德中仍然有值得借鑒的東西。比如偉人誠、交友信，行事義，大都屬於積極的道德範疇。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就更是很多價值的理論了。過去，我們曾經以為，道德沒有繼承性，一提到繼承性，就耿心失掉了共產主義的戰鬥立場。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左的氣味，也有點武斷的意思。照我的看法，對於古代文化，包括倫理道德在內，其體係顯然是不能繼承的，而且也不能保留，唯有痛而打之，使其糜之爛之而後快。而對於具體的內容則應該給予具體分析，有的要繼承，有的要揚棄，有的要改造，有的要批判。道德繼承是形成無產階級道德觀念的來源之一。除去繼承舊的，還要吸取國外的先進的合理的東西，馬克思主義就是產生於國外的思想理論，但它是屬於整個無產階級和全人類的財富。即使對於資產階級道德思想也應該采取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方針，一概視為邪物，則畫虎不成反類犬，不知不覺間，自己身上倒先有了幾分邪氣。
作為人格美的道德因素，就不僅僅是一種守法行為，一種對於舊道德的繼承和對於國外道德學說的借鑒。因為道德的根本屬性在於它的實踐性，那麼人格美的道德特征，就不但表現為它的實踐性，而且表現為它的理想性。沒有實踐性的理想性是空洞的幻想，不足一論，而沒有理想性的實踐性，也隻是一般的帶有平庸色彩的碌碌之“善”，絕當不起“美”的好名稱。那麼，人格美的道德特征，表現在哪些方麵呢？它表現為道德犧牲精神。犧牲精神是一種對於無辜死去的三牲的轉意借鑒，而借鑒之妙，尤適我心。但是，現在有些人，一提到犧牲精神，就以為是傻子的別名。其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沒有一點犧牲精神，那是絕對無法相處的。夫婦相愛，乃是人生之大樂，然而，如果半點犧牲精神也無，恐怕連一個月也無法共同生活下去，更不用去提什麼白頭到老了。雙方的生活習慣可能有所不同，而雙方肯定都有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缺點存在，如果你對於對方的要求一點也不照顧，就是說完全按著你自己的意願去處理一切事情，就是一星半點的犧牲也不做，那麼，你可能得到全麵的幸福，而對方就會增加雙倍的痛苦。他能夠忍下這痛苦，這婚姻已經是不幸的了。如果同樣拿出我們祖宗時代就產生過的養豬精神，那就隻有大道朝天，各走半年，一散了事。因為對於毫不肯做出犧牲的人來說，不消說經受別的種種重大的考驗，恐怕連鼾聲的考驗也足可令其望風而逃去。夫妻如此，父子、母子、鄰居、同事無不如此，沒有犧牲精神決不能和睦相處。盡管這些犧牲對於一般人來說，實際上本來用不著犧牲這類的大名詞，而對於那些楊朱的後人來說，就是用這樣驚心動魄的大名詞，也還不能充分表達他們那種驚恐萬狀、激憤不已的情緒呢。人格美在生死關頭，表現得特別鮮明和光彩照人。周恩來在延安時期，一次乘飛機去重慶，中途飛機出了故障，馬上有墜毀的危險，大家都急急忙忙地背上降落傘，準備發生“萬一”的時候，有所應付。而一個女孩卻急得哭起來了，因為她沒有降落傘。周恩來看到這個情況，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傘讓給了這個孩子。飛機終於沒有失事，大家也沒有跳傘，但周恩來的這種精神卻在驚險之中得到了無限的升華，以至使我們今天聽到這段往事，還禁不住一股敬佩的情感油然而生。道德行為達到極其自然的程度，那就是我們所要追求的人格美了。按照老子的理論，世間無為而大，隻有完全的無為才是真正的又為，此論難解亦難知，略去不議。按照佛界的觀點，隻有達到無喜無悲、無怨無嗔的境界，甚至世界也無，宇宙也無，他人既無，自身亦無，物即非物，人亦非物的四大皆空的狀態，才到了得其正果的程度。這些，都是我們所不能同意的。無喜無悲，先就不能同意。無怨無嗔，也不能同意。我們寧可作一名有所作為的凡夫俗子，也絕不做那種無所作為的釋家之徒。除非一切宗教都真的變成了“虛無”。我們不能原諒那種一麵浪費著人類的物產，一麵又空言大話作那些矛盾說詞。有所作為的道德，卻可以達到真正的自然境界。這種自然的境界，也可以說是“無我之境”。因為他在生死關頭，在公私麵前，在一切有點物欲、人欲的利益麵前，總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憂之深，深無盡矣；其樂之大，大無窮矣。這種自然的道德境界，並非永不可達到的目標與幻想。它在那些特別先進的共產主義者身上已經得到了圓滿的體現，而在未來的社會中，必將成為後來者能夠出自一片天然的人類的共同的社會精神。這種精神才是我們所追求的人格美在道德方麵的集中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