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陳青鸞未料那女子突然發難,急忙退了出去,破舊的木門重重摔在自己麵前,激起一片塵土。

露珠被嚇的夠嗆,她往日也隻聽說這北院陰森可怖,卻是未曾來過的,這回親身體驗,隻覺比傳聞中還要可怕,她拉著陳青鸞的衣襟小聲道:“小姐,咱還是走罷。這兒的人怕是都被關的瘋了,怪嚇人的。”

“這樣就嚇到了?那你們來我屋裏看看,豈不是要尿褲子了?”一個尖銳的嗓音突然想起,陳青鸞辨別出這聲音的來源是同一側走廊更靠裏一些的房間,她朗聲回複道:“我若是害怕,又怎會來這裏,這位姑娘,可否允許我去你屋裏坐坐呢?”說罷徑直走過去,隔著門對裏邊的人道:“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我在外邊原也開了家醫館,若有幫得上忙的,也願略進綿力。”

“幫忙?你沒這本事罷!不過門沒鎖,你且進來,我倒是想看看是何人瘋的這樣厲害,要到這北院來。”

陳青鸞推開門的瞬間,一陣刺鼻的腐臭味撲麵而來,這房間的格局同之前的沒有太大分別,隻不過床前掛著一張簾子,將裏邊的人擋的嚴嚴實實。

縫隙中伸出一隻枯瘦的手將簾子挑起一角,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裏頭人的容貌,隻有格外怨毒的眼神一閃而過,她看向陳青鸞道:“你這人真奇怪,好端端地跑來這裏,可是嫌日子過的太舒坦了?”

陳青鸞剛要將方才已經同前一個人說過的緣由再重複一次,床上的人卻咯咯笑了起來,她道:“你來看看也好,能知道自己將來究竟會是個什麼下場,到能做個明白鬼。”說罷,她將臉也探出了簾子,被汙跡遮蓋的臉已經辨不出本來的容貌,眼睛中閃著貪婪而病態的光芒,上下打量著陳青鸞道:“這輕羅紗我當年用作洗腳布都瞧不上,不過看你也沒什麼好東西了,這樣吧,你給我一件衣服,我就給你講一個人是犯了什麼事才進來,又受了什麼樣的刑罰,你覺著如何?”

陳青鸞不假思索,立刻道:“可以,不過聽哪個人的,由我來點。”

那女子麵露喜色,“好啊,你要聽誰的?”

“就先講講方才將我攆出來的那位姑娘吧。”

那女子不說話,卻將枯枝一般的手伸了老長出來,陳青鸞將外披脫下來,交到那隻手裏,隻見連手帶腦袋都迅速縮進了帳子裏,在裏頭動作了半晌,才又將頭探出來道:“她之前是被派到書房當差,結果不小心打瞌睡碰壞了東西,老爺就命人將她關進小黑屋裏頭,一應吃喝都照常,隻是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番看著,不叫她睡覺,隻要她一合眼睛便將她打醒。她就這麼挺了四五日,人就瘋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倒是不傷人,就總是愛打自己,我們平日都願意逗她玩兒。”

陳青鸞若有所思地道:“人若是連續醒著得不到休息,腦子卻是會壞掉的,這法子真難為有人能想出來。”

床上那人見她不害怕,又道:“這算什麼,她可是整個北院裏受罰最輕的。”

陳青鸞也不接她的話,隻轉身走出屋子,將露珠的身上披著的半舊外搭要了,伸手遞到床邊道:“這個你收不收?”

那人皺了皺眉,還是伸手接了,她道:“也還將就罷,你這回想問誰?”

陳青鸞笑道:“講講你自己吧。”

那女子楞了一下,然後桀桀怪笑起來,笑了一陣之後,猛地拉開了簾子,原本彌散在屋中的臭氣變得更加濃烈。隻見整張床榻上連被褥帶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汙穢不堪,她上半身裏頭穿著一件已經辨不清顏色的肚兜,外頭直接披著方才從陳青鸞那得來的紗衣,雙腿自膝蓋以下不自然地扭曲著,而本該是雙腳的一方,被布條裹成了球形。

陳青鸞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皺起眉頭道:“你的腿,是被人打碎了骨頭?”

“打碎?是被直接抽了出去,從膝蓋到腳底,一點骨頭渣都不剩。當年我做花魁時,多少人追在我身後,情願獻出所有身家,隻為同我共度春宵。後來我被人花大價錢買了送進了廠督府,才知這世上真有這般不解風情的男人。呸!他又算什麼男人!我進府整整一年,他連正眼都未瞧過我。我初時心裏也納悶,後來就明白了,他一個沒了根的廢物,玩玩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也就罷了,像我這般閱人無數的女人,他不敢碰,他怕我把他那惡心的身子同從前經曆過的男人比,怕我嫌棄他,他怕我,哈哈,堂堂東廠首領太監,怕一個沒權沒勢的青樓女子,你說可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