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鸞心道露珠果然說的不錯,這北院的人怕是多半都被關瘋了,她耐著性子問道:“你既然說他都未正眼看過你,又是為何將你折磨成這樣了?”
那女子這才停了笑容,喘著粗氣道:“我終日被關在府裏,什麼事情都做不得,日子也沒個盼頭,偶然看有丫鬟能借著采買亦或探親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玩上半日,我也動了心,就買通了看門的小太監,混出府去外頭散散心,結果統共隻出去了兩次,第三次便被老爺抓到了,他就廢了我的腿,叫我這輩子再也走不了一步路,我現在這模樣,就算拄拐都站不起來,可憐這雙腿,當年一曲回旋舞迷倒多少人,眼下就是兩坨爛肉。”
陳青鸞垂目,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打斷了那女子的自憐自艾道:“你是這院裏被折辱的最厲害的麼?”
那女子眼神中滿是戲謔,她道:“當然不是了,若同那個人比,我這還算是好的。”
陳青鸞見她隻說了這樣一句便停了下來,便將上衣也脫下來丟過去,那女子接了,將那衣服貼在臉上不住摩擦,半晌才停下來,繼續說道:“內宅婦人的第一大罪名是什麼?是通奸。住在院子緊裏頭那個,就是同老爺手下的一個檔頭好上了,那男人叫什麼來著,不記得了,長得不怎麼樣,人也沒擔當,但好歹還是個男人,總比那些個閹人強些。這醜事被揭發之後,老爺命那個奸夫將她身上所有女子特有的地方都割下來,不然就把奸夫一並治罪,那男人下手真狠啊,連肚子裏頭的都挖了出來,可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竟然還留了她一條命,你要不要去看看,那模樣才叫駭人呢。”
外頭的露珠聽得連連幹嘔,簡直都要吐出來,陳青鸞歎了口氣道:“我雖也算半個大夫,不過確實幫不上什麼忙,告辭了。”
“嗬嗬哈哈,我們早晚還會再見麵的,到時候記得再帶好衣服給我呀!”
二人出了北院大門時,著實將那看門的小太監嚇了一大跳——人好端端地進去,出來就是剩了件齊胸長裙,雖然也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地方來,但總歸是不太成體統,他眼睛沒處放,便深深低著頭問道:“姑娘,裏頭可是有哪個瘋婆娘對你不尊重了?我這就去教訓她!不過這衣服到了那些髒人手裏,怕是就算搶回來,也再穿不得了。”
露珠方才被嚇得魂都飛了,這才注意到自家主子自鎖骨往上全都露著,急忙將自己的上衣脫了給她披上。陳青鸞對那小太監道:“我沒被誰欺辱,不礙事的,你就當我沒來過便好。”
此時雖已過了上午,但是蒸騰的熱氣仍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露珠卻隻覺周身寒冷,她從先隻道那北院便同所謂冷宮差不多,卻沒想到今日這一遭竟是見識到了人間地獄!
她湊到陳青鸞身畔顫聲道:“小姐,那瘋婆子說的都是真的嗎?那咱今日違背老爺的命令幫了景嫿姑娘,是不是也要……”她猛地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下去,要是讓她受那樣的苦,真不如死了算了。
陳青鸞麵上卻一派平靜,她握住露珠的手道:“你莫怕,景嫿姑娘實打實犯了錯,也不過是被罰跪,尚且沒有被關到北院去,何況是咱們呢。督公雖然不許她私自起來,可不是也沒下命令給咱們說不許救人麼?”
露珠勉強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怕的緊,隻覺自家小姐連這等可怖的事情都全不當一回事,當真不似常人。
陳青鸞笑著道:“你家小姐不是賣身到府裏來的,就算真得罪透了督公,要關也是該關到東緝事廠去,輪不到關進北院,你要是實在怕,我回頭便去找徐嬤嬤打個商量,將你的賣身契也要過來,回頭督公真要發作,咱二人就結伴去大牢,也不去那勞什子北院,這樣你可放心了?”
聽她這般打趣,露珠也笑了,心道自己確實太過膽小,方才被嚇得狠了隻顧著害怕,但仔細回想起來,自從她進了府,就沒聽說過誰被新罰去了北院,就算老爺不喜,也最多是直接賞給手下便罷了,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陳青鸞也不是全然不將這事放在心上,隻是尚有許多疑惑,隻是不適合同露珠講明,見她釋然,也就撂下不提。
二人回了廣川閣時,見景嫿還在廊下陰涼處坐著,露珠忙跑過去,同景嫿低聲說了幾句,那景嫿便匆匆起身,又回院子正中罰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