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聽“老蓋仙”說為人處世(1 / 2)

問:“老蓋仙”這個名字又怪又陌生?

答:“老蓋仙”是台灣散文作家夏元瑜先生的外號。他是位公眾人物,台灣三四十歲以上的人幾乎是無人不曉。十多年前,他曾是頗受觀眾歡迎的電視主持人,數度主持“金鼎獎”台灣每年一度頒發給優秀圖書雜誌的獎項還得過一次獎。“蓋”字在台灣俗語中有點類似北京人說的“侃”,稱呼別人為“蓋仙”,如同北京說某人是“侃大山”界的高人。老蓋仙原是生物學家,一輩子與動物打交道,特別善於製作標本,台灣第一。小到蚊子,大到大象都做過(《老蓋仙話動物.熏風十裏》就是寫他如何解剖大象和製作大象標本的60歲退休以後,搬到台北居住“發揮餘熱”給報刊寫文章,一炮走紅;編成集子出版後,馬上成為暢銷書,一年能再版五六次。後來主持電視節目,名聲甚至蓋過演藝界的明星,六七十歲的人,能在電視熒屏上大顯身手,真是令人稱奇。我讀老蓋仙的書,品味著他那以北京話為基礎的神韻飛揚的文字,再看他那清臒、帶有點仙氣的麵龐,總使我想起常在大陸電視上露麵的著名相聲演員常寶華先生,甚至想象老蓋仙主持節目的聲音也像常先生一樣清脆。不知道看過夏先生主持節目的台灣朋友們是否有此感受?

其實說起幾位與夏元瑜密切相關的人也許能消除一些大家的陌生感。頭十多年,在青年男女中擁有眾多讀者的台灣散文家三毛是老蓋仙的徒弟,而且見諸報端,有文為證。另外,兩年前在大陸走紅的、在華人圈中以最能描寫吃著稱的唐魯孫先生是老蓋仙晚年密友。唐先生說:

元瑜兄自稱是蓋仙,縱然他不是蘇秦張儀舌辯之徒,可是擺起龍門陣來,不管是京油子、衛嘴子,大概全不是他的對手。逢到三五知己,促膝傾談,或者高朋滿座、笑語喧天的場合,隻要他三言兩語,準保讓大家捧腹解頤。

再說一條,老蓋仙原籍北京,這會讓老北京感到很親切,20世紀的二三十年代畢業於北京師大附中、北京師範大學生物係,曾經擔任過北京動物園的管理員,當時還叫萬牲園。

問:真是越說越近。我也在北京師大附中上過學,論起來夏老前輩還是我的老學長呢。萬牲園那時又叫三貝子花園,門口有兩個大高個子收門票,以招徠遊客。那時交通落後,北京城裏人出西直門到萬牲園一遊還算出趟遠門兒呢!

答:夏先生的寫動物和回憶經曆的文章裏多次提到萬牲園和那兩位高人,還提到過關於萬牲園的許多細節,可作動物園曆史讀。夏先生學做動物標本也始於萬牲園。書中寫到過一個謙卑的、學曆不高的善做標本的技術員旗人劉樹芳:

有天他做了一對純白的長尾練雀(古稱綬帶站在曲折的鬆枝上,下有小石,宛然是一幅國畫裝的《祝壽圖》因“綬”“壽”同音,鬆柏常青,靈芝仙草都是延年的象征,國畫大師溥心佘先生見了稱讚備至,不願釋手。劉先生立刻送了他,也不知向溥先生要張畫兒作為補償。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好意思,說不出口。他有一雙靈巧的手,卻默默地窮困至終。

這就是老北京,懂得那個時代北京人生活的,會有同感。

既然你也是師大附中的,夏先生關於“附中”的回憶也一定會使你感到親切。他說那時雖然沒有“愛的教育”四個字,但“附中”的教育卻充滿這種精神。這種精神體現在許多老師身上。語文教師張少元“舊學很好,笑話連篇,學生唯恐少聽他說一個字,在笑語中傳授了真學問”。高中語文教師董魯庵(應作“安”)催學生交作文,竟說:“諸位仁兄的大作怎麼尚未脫稿?小弟等著拜讀哦!”他們盡管學問很大,卻又詼諧幽默,能與學生打成一片。夏先生可能不知道董先生在抗日戰爭中到了晉察冀,更名於力,是個充滿傳奇經曆的老一代知識分子,做過晉察冀邊區議會副議長。社科院文學所的董毅先生,群眾出版社的於浩成先生都是他的哲嗣哩。

問:看了您所引的文字真感到他做到了“我手寫我口”,寫文章像聊大天一樣,是不是有點像老舍、啟功等老先生的文字。

答:的確,讀他的文章就像與一位博古通今、詼諧幽默的老人促膝閑談一樣。現今奔競於商場或官場以及許許多多為生計奔波忙碌的人,可能沒有機會去感受聽閱曆豐富、學富五車而又詼諧幽默的人聊天是多麼愜意的事。曹雪芹的朋友敦誠在《寄懷曹雪芹》中用“高談雄辯虱手捫”描寫《紅樓夢》作者的健談。周汝昌先生在《曹雪芹小傳》寫至此,十分感慨地說:“敦誠他們的耳福太大了。可惜他不曾給我們做下記錄,以致頦唾珠玉,隨風盡散!”周先生是有學問又善聊的人,所以他才為沒有機會讀到曹雪芹聊天記錄而遺憾。常說“風格即人”,夏先生文章也像其為人一樣。他是老北京,老北京人的“溫良恭儉讓”像一股暖流流動在他那幽默酣暢的文字之中。因此讀老蓋仙有點像讀老舍或啟功。